王维的山水田园诗范文

时间:2022-02-03 06: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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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的山水田园诗

篇1

王维山水田园诗最突出的特点有两点:一是诗中有画,一是富有禅意,今就其两大特点谈一下我粗浅的认识。

一、诗中有画

用绘画的思想去凝视自然山水,发为咏叹,造境入诗,必然诗中有画的神韵。诗情画意相互渗透,标志着对自然美的艺术表现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一)构图美

构图可通俗理解为景物的布局和取舍,试看王维的律诗《终南山》: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简练八句,就写出了终南山磅礴的气势。诗人不采用通常山水泉石、丛林古木的描法,而是从全局着眼,从大处落墨,写它的全貌,突出它延绵不断的走向和无涯无际的广度。这就把整个终南山的气势通过总体性的布局展现在我们眼前,使人觉得是在观赏一幅画。

王维在画面的空间感作了精心设计。我国古代绘画非常讲究画面布局的虚实、大小、远近、输密、浓淡等关系的处理。王维成功运用了这些技巧。试看王维的五言律诗《汉江临眺》: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这是一首融画法入诗的力作。首联以大泼墨手法渲染出江汉雄浑壮阔的景色,作为画幅的背景,诗人将视线所不能及之景,予以概写,漠漠平野,浩浩江流为整个画面渲染了气氛,颌联以山光水色作为画幅的远景,则亦实亦虚;前句描述滔滔江水的流长邈远,后句则以苍茫山色烘托出江势的浩瀚空阔。诗人用墨甚淡,其效果却远胜于重彩浓抹的油画和色彩绚丽的水彩画。

在色彩的运用上,王维的山水田园诗很好地吸取绘画的长处。大自然的景色的丰富多彩的,诗人便采用多样化,整体化的色彩,逼真生动地展现出自然界中的形形,又用统一的基调组成完整和谐的画面,使景物跃然纸上,情态飞动。这些色彩并非是单纯的消极的涂饰,而是活跃地晕染整个画面,清新鲜润,给人愉悦之感。

王维注意了冷色与暖色的对比映衬,并注意到亮度转换巧妙处理。如《山中》这首诗: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这幅由白石粼粼的小溪、鲜艳如火的红叶和葱郁无边的浓翠组成的山中美景,色彩斑斓鲜明,而整幅画的底色倾向于苍翠。“这种写法纯用白描,靠精选的细节触发读者的联想,表面上似乎是朴素的叙述,实际上是异常生动的直觉。”诗人敏锐的将自己的直觉印象通过色彩这一有意味的符号形式传达给读者,给读者以画意。

(三)意境美

凡是抒情诗总有自己的意境,没有意境的诗会令人索然寡味。所谓意境就是文学艺术作品通过形象描写表现出来的意境和情调,似乎有一点“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味道,王维能够从绘画艺术角度来反映意境美。请看他的山水小诗《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寂静无人的春夜山林里,四季桂无声无息地飘落。忽然明月东升,空山洒满光辉,山鸟被惊醒,在山涧里发出鸣叫,显得格外清脆,更衬托出月夜春山的幽静美好。诗人以静写动,以动写静,动静结合,把读者带入更优美、更深邃的意境中去。诗人是抓住“月出惊山鸟”这一最富表现力,最引人遐想的动人一刻写的。这是一幅富有音乐感的月夜小景,热烈活泼,富有人间气息。

(四)自然音响之美

王维不仅工诗画,而且善音乐。《集异记》曾称赞他“性闲音律,妙能琵琶”。《史鉴类编》中说:“王维之作,如上林春晓,芳树微烘,百啭流莺,富商迭奏”。王世贞说他的诗“顿挫抑扬,自出宫商之表”。

王维的诗情画意丰富和发展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抒情艺术。他用诗人的灵心,画家的慧眼和音乐家的锐耳捕捉,表现自然美。难怪《红楼梦》中香菱向林黛玉请求作诗方法时,黛玉首先要她读的唐人诗,不是李白或杜甫的作品,而是《王摩诘全集》(《红楼梦》第48回)。是因为王维的诗“诗中有画”,最易把读者带入诗境。

二、王维山水田园诗的禅意

王维将禅的静默观照与山水审美合二为一,在对山沙丘描绘中,折射出清幽的禅趣。南禅讲究“顿悟”,王维参禅有得,把自己宗教情感化为诗思,创造出一种“空、寂、闲”诗的意境,显示出心境的空明与寂静。如《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表面看来,四句诗的用字造语都是平平无奇的。就意境而言,给人以“清幽绝俗”的感受,而且使人感到,这一月夜幽林之景是如此空明澄净,在其间弹琴长啸之人是如此安闲自得,尘虑皆空,大自然最了解他内心的孤独,明月的清辉带给他一种寂静的快乐。

王维的山水田园诗禅意幽远、恬淡宁静,但这决不尽是死寂、枯槁的,而是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竹里馆》中“独坐幽篁里”的清幽的,“弹琴复长啸”静中的动态,“深林人不知”主观世界的静,“明月来相照”又是客观世界的动,这一动一静之间,流露了诗人静极思动的感情,流露可诗人达观随遇的乐趣。

王维不愧是盛唐时期山水田园诗派杰出大师和典范。

【参考文献】

[1]苏轼.《书摩诘蓝田烟雨图》.

篇2

佛教思想对王维山水田园诗创作的影响反映在其作品的思想内容和作品的艺术上。“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极为形象地说明了自然界物象都是佛性真如的体现,感觉中的物质世界都是精神本体虚幻的表现形式。佛禅思想对王维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但主要是“无生”观念。他早年的《哭殷遥》诗云:“忆昔君在日,问我学无生。”直至晚年,他在《秋夜独坐》中还说:“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无生”之说,出于佛典里的大乘般若空观,是“寂灭”和“涅”的另一种表达形式,具体方法就是坐禅,即静坐澄心,最大限度地使思想和情绪平静下来,让身心处于寂灭的虚空状态,使个人内心的纯粹意识转化为直觉状态,进入物我冥合的“无我”之境。当诗人从坐禅的静室中走出来,即习惯于把宁静的自然作为凝神观照而息心静虑的对象,从而使山水诗的创作,由六朝晋宋以来用玄学意味体会自然的山水审美意识,演进为以禅趣为主乃至进入禅境,禅境常常通过诗境来表现。如《终南别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水穷处,自然也就是深山宁静无人处,人无意而至此,云无心而出岫,可谓思与境偕,神与物会。诗人着重写无心、写偶然,写无思无虑的直觉印象;那天心淡泊、自然闲适的“云”是诗人心态的形象写照。诗人充分享受着那摆脱束缚、冲出樊笼、独自遨游于天地之间、交往着自己喜爱的人物,以至忘却归返的自由之乐。每到妙处,心神领会,不求人知,自得其乐,正是禅家旨趣风味;流水有归依,从容不迫,行云了无迹,舒卷自如,正是淡泊闲适、安详自足禅意的象征。对境观心而道契玄微、静极生动、动极生静、动静不二的禅意,渗入到了山水情态之中,化作天光云影,空灵而自然。

禅宗特别是色空观对王维的影响是很大的,从大乘空宗的禅宗看来,即是所谓的“色不离空,空不离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王维深受色空观的影响,往往把这种抽象的理念寓托在自然美的感悟形式中,塑造那种虚空不实、变幻无常的境界。诗人山水诗中所描写的自然音响,泉声瀑声,不绝于耳;莺啼花落,此起彼伏,所展现的应是一个万籁齐鸣、动静相形的交响乐世界,然则这些诗所指向的意境却都是静穆空寂乃至虚无缥缈。表现在自然音响上,他则最喜欢刻画那清寂空灵的天籁之音。《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如果说是动,不把心与境一同沉入深深的静,如何能体验到桂花无声的飘落?如果说是喧,那么鸟鸣空谷就应该不会产生如此“夜静春山空”的感觉。有道是“此时有声胜无声”。正因为有这几声鸟鸣,才表达了比无声更沉静缥缈的意境。然而王维无论怎样善写动态声响,却始终追求的是空寂的境界,诸如“落落寂寂啼山鸟,杨柳青青渡水人”、“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诗中虽写了猿啼、鸟鸣、瀑声、风声、雨声,却少有人声,虽写有声响,却是被诗人在午夜宁静至极的背景衬托下,捕捉到的鸟语虫鸣、泉响露滴、风拂竹响。

王维一直在追求一种澄虚静寂的心境,他晚年的归隐,确已达到了他在《裴右丞写真赞》里说的“气和容众,心静如空”的无我境界。他曾自道衷曲说:“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酬张少府》无心于世事而归隐山林,与松风山月为伴,不仅没有丝毫孤独的感觉,反而流露出自得其乐的闲适。人若能享受孤独,寂寞也是一种美了。

《辋川集二十首》是王维晚年隐居辋川别业写的一组小诗,将诗人自甘寂寞的山水情怀表露得极为透彻。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

一则是“不见人”,再则云“人不知”,复又说“寂无人”,在常人看来,是何等的寂寞孤独啊!而王维则不然,他所欣赏的正是人在寂寞时方能细察到的隐含自然生机的空静之美,那空山青苔上的一缕夕阳、静夜深林里的月光、自开自落的芙蓉花,所展示的无一不是自然造物生生不息的原生状态,不受人为因素干扰,没有孤独,也没有惆怅,只是一片空灵的寂静,有的只是不作言说的空白与“似花还似非花”的韵致。而美的意境就产生于这自然永恒的空、静之美的感悟中。

基于此,诗人才特别喜欢表现自然界的那种静穆空灵之美,而且大自然在无人干涉的静中之音、静寂之音,本身也充分体现了大自然的内在生命韵律,也指作者追求“自性清静”,即中无有垢中无有尘的静虚心境。王维诗中有诸多天籁无不一一入诗“夜静群动息,蟪蛄声悠悠”;也有“日出江湖白,潮来天地青”,或是“渔歌入浦深”,“深山何处钟”,诗人实现了虚静而明的审美观照主体,使其自然音响呈现出“犹之惠风,荏苒在衣,阅音修篁,美曰载归”的静谧空灵之境。

王维寄情于山水间,于“泛泛登彼,折彼荷花。净观素鲔,俯仰白沙。山鸟群飞,日隐轻霞”中很容易将宗教体验引向一种审美体验,而且这种契合自然的灵心最能激发诗人的创作灵感。王维以现实世界中真实存在的白云、溪涧、红莲、水鸟、青松、明月为载体,表面上是在赞美自然,实际上是在讴歌一种完美的人生理想。他徜徉在大自然的幽静中,或漫步于明月青松之下,或长啸于青山竹林之间,尽情享受那“无缚无解”、“任缘放旷”的乐趣。

超自然的幻想性潜藏在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中,他所迷恋的那大自然的幽深和他所选择的静态自然物,是这种“幻想性”的外壳和载体。他所渴望和追求的那种超脱人事动荡、纷争的自由而和谐的人生,则是这种“幻想性”的内蕴。至于“极乐世界”到哪里才能找到,诗人的回答是:“欲得净土,当静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即只要内心觉悟,所居之地即为“净土”。所谓“佛国”,所谓“极乐圣境”,既不在众生之外,又不在众生之上,就在众生日常聚居生活之地。他在用真实存在的自然物讴歌一个理想的世界,这是一种特殊形式的浪漫主义。

空明境界和宁静之美,是王维山水田园诗艺术的结晶。在描写自然山水的诗里,王维创造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明秀诗境。如: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山居秋暝》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过香积寺》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山中》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终南山》

在清新宁静而生机盎然的自然山水中,诗人通过如画的景物描写,传神地写出了天水一色的空明意境。日色本为暖色调,可在泉水声中,诗人却认为它“冷”在青松之上,山中秋色在白石红叶映衬下的空翠清润,欲湿人衣;白云雾霭的时有时无,如水墨点染出山峦的浓淡静穆,诗人深入到自然界的万千变化中,感受到了万物生生不息的生之乐趣,写出具有诗的情调和意境氛围的物态天趣,精神升华到了空明无滞碍的境界,自然的美与心境的美完全融为一体,创造出如水月镜花般不加雕饰的醇美境界。

禅宗以心法相传,证悟也以心的寂静为宗旨,其所谓“坐禅”、“禅定”都是为了达到这一境界。王维与禅宗中主“顿悟”的南宗与求“坐禅”的北宗都颇有渊源。但王维诗更多表现的是北宗“凝心入定,住心看净,起心外照,摄心内证”的境界。他的诗与禅相互交融,在山水风景的刻画或现实生活的描述中,不自觉地进入禅境,透露出禅意和禅味,臻于无意为禅而禅意、禅味自至的境界,可感而不可解,或可解而不可尽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们在欣赏一幅幅空灵迷蒙的山水风景画时,仿佛谛听到自然界诸多奇妙的声响。有涧户落花的私语,有幽谷鸟儿的啼啭,有寒灯草虫的悠鸣,有松雨轻飓的低吟,有阵阵松涛的秋思,有深山古寺的清磬疏钟,大自然的各种天籁,空灵静穆,于悠然忘机之际,显现出一派“如羚羊挂角,无迹无求”的拈花微笑的空灵境界,也就是禅的最高境界。

虽然盛唐山水田园诗人的作品多带有禅意和禅趣,但像王维那样直接融入空灵境界的并不多。王维诗中独具特色的宁静之美和空灵境界,奠定了他在中国山水田园诗发展史上他人难以企及的地位。

参考文献:

1.傅璇宗:《中国禅宗与诗歌》。

2.《旧唐书・王维传》,中华书局,1975年。

3.王维:《大唐大安国寺故大德净觉禅师碑》。

篇3

一、引言

认知语言学是在新的哲学观和认知观基础上,以人们对世界的经验和对世界进行感知和概念化的方法来研究语言的新兴语言学科。作为一个新兴的语言学学派或一种崭新的语言研究方法,已经越发显示出其对人类语言独特的解释力。

图形与背景理论是认知文体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用该理论对文学文本的阐释,在西方已经有比较成功的实践,但在中国还较少有这方面的研究。中国古典传统诗歌,中国古代的写景诗,尤其是山水田园诗,纷繁多姿,意韵生动,主要通过营造意境来表达感情,因此不管是在诗的创作过程中还是在其解读过程中都涉及较多的心智和认知因素,诗人表达意境的过程就是用简短的语言构建一幅图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普通的自然事物或身体感受被赋予更深层的意义,读者解读的过程则是通过诗歌的语言对大脑中原有的意象进行激活的过程,因此单纯从传统的修辞和语义的角度来研究诗歌,尤其是山水田园诗是远远不够的,再考虑到山水田园诗歌的绘画艺术效果,就不难发现:运用认知语言学中的图形—背景分离理论分析写景诗将会达到比较好的效果。

二、图形-背景理论框架

图形——背景理论(figure-ground theory)是1915年由丹麦心理学家Rubin首先提出,后来由完形心理学家借鉴来研究视觉和听觉及描写空间组织的方式。认知语言学理论认为语言的表达方式是基于人们对事物或事件的感知,对它们不断地进行整理,划分成图形(figure)、背景(ground)和后景(background)来组织语言表达。“图形”是指某一认知概念或感知中突显的部分,是认知的焦点,“背景”是为突显图形而衬托的部分。图形和背景不能同时被感知和理解为相同的,决定图形的因素是完形感知,容易被感知为图形的事物一般具有完整的形状和结构。当我们观看周围环境中的某个物体时,通常会把这个物体作为知觉上突显的图形,把环境作为背景,这就是突显原则。

三、山水田园诗的语篇特点及其认知基础

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艺术瑰宝——山水田园诗,属于写景诗的范畴,具有极强的画面表现力,侧重于歌咏自然景物,都是佳山胜水的自然美在艺术上的再现,艺术感染力极为强烈,能够给人以美的享受。这类诗歌的主要特点就是“一切景语皆情语”,亦即作者笔下的山水自然景物都融入了作者的主观情愫,或者借景抒情,或者情景交融。山水田园诗的创作要依据对客观事物的密切观察和通过观察所产生的一定的客观感受。诗人在观察客观景物时,其实是对所要描述的客观景物的一个认知过程。在观察过程中,各种不同的景物以不同的方式作用于人脑,而人脑在识别这些事物的时候不可能同时同等地进行意象的转换,总是会有一些突出的被识别为图形,而另外一些可能会被识别为背景。这样,在诗歌被创作出来之前,眼前的景物中图形和背景已经分离,于是诗人在诗歌的语言中也会把这一效果突出表现出来。山水田园诗通常是采用最简单最精练的语言描写最完美的画面,并使之完整而精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诗歌的语言在形式看来是简单甚至不连贯的,但通过激活认知的微观世界而调出相应的信息,从而形成一个可被接受的认知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诗便实现了语篇层面上的连贯。正因为篇幅有限,诗人不会将所有的事情和感情交代地清清楚楚,而只会选取几个有代表性的激活点,而这些点足以触动读者头脑中的概念系统,从而在头脑中重新将这些概念形象化、推理化。大多数山水田园诗的语言特点,就是寄本意于景和物的描摹刻画中,达到图像鲜明,意蕴深邃的效果,具有强烈的画面之美。山水田园诗中所描绘的画面是动态的,即图形和背景之间是相互转换的,山水田园诗通过焦点的变化和移动全方位地展现真实可感的景象。通常山水田园诗会在读者面前展开一幅画面,而这幅画面怎样完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就要靠创作者不断的变换感受焦点,使得所呈现的画面有动感。

综上所述,山水田园诗的创作过程与认知学有心理认知过程的契合,如果利用认知语言学中的图形—背景理论,可以从认知学角度透过山水田园诗的语义表面,深入分析其间的艺术之美。本文我们将选择王维山水田园诗的代表之作——《山居秋暝》来进行透辟的分析和解读。

四、文本分析

《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是一首山水名诗,诗中充分体现了王维“诗中有画”的特点。此诗的镜头衔接和跳跃较独特,构图和谐,意境完整。下面笔者将运用图形—背景理论对文本进行具体分析。

诗歌的题目是《山居秋瞑》,“瞑”是傍晚之意,交代了时间是秋天的傍晚,地点是山中的处所。这是整幅画面的一个大致勾勒。

首先,诗的开头两句就进行了图形与背景的建立,立意高深玄远。“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照应诗题,交代环境。十个字,再次点明季节是“秋”,时间是“傍晚”,地点是“空山”,天气是“新雨后”。写足诗题,描画背景,传达出一种清新、宁静的环境气氛。一个“空”字,渲染出天高云淡,万物灵空之美。这两句是铺垫,是后面诗句的大背景,是作为图景出现的。

接着,视线由远而近,在空山的大背景下出现的第一个图形——明月在此句中与松林形成了另一组图形与背景的关系。“明月”属“秋暝”,“松”、“泉”、“石”则属“山”。把秋夜山中的特征性景色,融入工整流畅的对句里,并通过“照”、“流”两个动词,勾勒画面,酿造意境。仰观俯察,错落有致,有形有色有声,情景如画。以“清”字状“泉”,本属平常,而此处却可耐寻味。山泉本来就“清”,“新雨后”的山泉更“清”,又处在明月照临之下,则此泉尤为“清”了。一动一静,分离鲜明。

其次,颈联“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变换了角度,由山中之景写到山中之人。句法奇特,应该是“竹喧浣女归,莲动渔舟下”。因“浣女归”,故而“竹喧”,因“渔舟下”故而“莲动”。上句写有声的动态,镜头由远而近,由隐而显;图形——浣女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的背景下越发突出。下句写无声的动态,镜头由近而远,由显而隐。几艘小船满载星辉,尽兴而归,满眼荷叶纷纷倒向两边,掀翻了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此,背景是因船动而动的莲和已经被模糊化了的河水,而图形——满载而归的小船在画面中被显现出来。以上三联中近景高处的明月照松、清泉流石,低处的浣女与渔人又都以新雨后的空山为其背景构成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画面。由此我们不难理解诗人在尾联由衷地倾吐出“王孙”可留的感叹了。因此可以说尾联“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是诗人有感而发。虽然春光已逝,但秋景更佳,愿意留下来。这首诗以动态为动力推进艺术画面层次分明、自然灵活地在背景——图形间进行转化。同时又由中心思想作为一条主线,把各个动态鲜明的局部画面联结为一个有机的艺术整体,给人以美妙的立体感。特别是中间两联,意境优美。“明月松间照”是一幅画,“清泉石上流”又是一幅画;“竹喧归浣女”是一幅画,“莲动下渔舟”又是一幅画。难怪苏试评价王维的诗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东坡志林》)

五、结语

图形—背景理论的基本原理虽然看似简单,但作为认知心理学和认知语言学的重要概念,若将其运用到中国古典诗歌的艺术分析中,具有较强的解释力和应用价值。而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山水田园诗中一般通过动词和色彩来突显图形,将其和背景分离,又为运用图形—背景这一理论提供了较好的文本基础。本文从图形—背景的基本概念和建立出发,探讨了《山居秋暝》中图形—背景的建立、转换,直至最后文章总体意境的确立,对《山居秋暝》进行了全新的认知性解读,以此来验证图形—背景理论对汉语文本的解释力,拓宽了对汉语文本的解读思路。

参考文献:

[1]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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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1207.2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3115(2016)12-0045-03

一、王维及其山水田园诗

王维(70l?一761),字摩诘,祖籍祁州(今山西祁县),后迁至蒲州(今山西永济)。官至尚书右丞。盛唐时期著名诗人、山水田园诗派代表诗人、画家,被后人称为“诗佛”。王维崇信佛教,佛教之《维摩诘经》,便是其名和字的由来。早年积极人世,是至情至性之人,用诗笔写爱情、亲情和友情,晚年居于蓝田辋川别业。其诗画成就都很高,苏轼在《东坡志林》中曾赞叹“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王维笔下的山水景物富有神韵,常常是略事渲染,便表现出深长悠远的意境,耐人寻味。他的诗句看上去自然流畅,毫无雕饰,细细品来愈觉其笔触凝练精到,用心良苦。尤以山水诗成就为最,与孟浩然合称“王孟”。晚年无心仕途,精通佛学,尤受禅宗影响极大。今存诗400余首,重要诗作有《相思》、《山居秋暝》等,作品绘影绘形,有写意传神、形神兼备之妙,并以清新淡远、自然脱俗之风格,创造出一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禅、诗禅一味”的意境,在当时诗坛独树一帜。

二、绝海中津及其传世诗作

绝海中津,与五山禅僧义堂周信并称“五山文学双璧”。1336年(日本延元元年)生于土佐(今高知县)津野。名中津,原字要关,后易字绝海,号蕉坚道人。13岁到京都天龙寺投于梦窗疏石门下,受中津法名,15岁削发为僧。梦窗因其神秀,甚为器重,曾赞叹说:“此儿他日必为御侮之器者”,“子他日能支临济者也”。1368年(日本应安元年,明洪武元年),绝海中津渡海来到中国,在杭州中天竺寺拜季潭宗泐(全室)、清远怀渭为师,学习偈颂及汉诗文。季潭、清远为明大慧派笑隐大忻(蒲室)门人中高弟者,其中季潭宗泐被称为文字禅之巨匠,明太祖称其为“泐秀才”,赞其“博达古雅,实当代弘秀之宗”。绝海在季潭的熏陶之下,在参禅的同时精进诗文,继承了大慧派正统的宗风。之后绝海又登灵隐寺,谒天童寺,周旋于诸名僧与文人之间。1378年(日本永和四年,明洪武十一年)回国。1405年(日本应永十二年)圆寂,享年70岁。1409年(日本应永十六年),后小松天皇敕谥其为“佛智广照国师”。1416年(日本应永二十三年),称光天皇又加谥为“净印翊圣国师”。

绝海的存世作品并不多,仅有《绝海和尚语录》两卷与诗文自选集《蕉坚稿》两卷,但其诗文集《蕉坚稿》代表了日本五山文学的最高水平,对日本文坛影响巨大。日本近代文豪夏目漱石曾在研读《蕉坚稿》时就曾说:“机上蕉坚稿,门前碧玉竿。”其中收录有五言律诗、七言律诗、五言绝句、七言绝句等多种诗歌体裁,皆为精选,字字珠玑。

三、王维山水田园诗对绝海诗歌创作的影响

绝海中津曾因忤逆幕府将军足利义满,毫不犹豫地辞去所任重职,长揖而去,隐栖于钱原与牛隐庵,终日访名山,赏胜景,乐享于悠闲自在之中。《蕉坚稿》中的绝海热爱自然生活,他寄情山水,借诗咏怀,赞颂隐居生活的自由自在。在山林中,他顿悟禅之真谛。“问我山居有何好,此中即是四禅天”,他在山林中开阔了禅宗的境界,完成了禅思与自然的融合。在修行之际,绝海不忘体味自然,观察天地的微妙变幻。其作品中具有大量酷似于唐代山水田园派诗人王维诗歌的诗风,拥有平淡娴静的意境,空寂而辽远。以下,笔者就王维诗歌对绝海诗歌影响显著的几个方面试加以分析:

(一)幽深空寂之景

《竹里馆》是王维吟咏隐者闲适生活的诗歌。诗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诗人用自然平淡的笔调,以琴与口笛之音映衬月夜的幽静,以明月之光烘托出深林的黑暗幽深。诗中有现实的幽静之景,也有虚幻的孤寂之情,两者对立而融合。绝海中津也曾咏作如此的佳作,《期友人不至》就是其中一例。“山暮秋声早,楼虚水气深。知音今寂寞,壁上挂孤琴。”绝海以沉浸于夜幕中的早秋的幽邃与朦胧水气中的小楼的空寂书写自身的寂寞。琴发出悦耳之音,却只因无可称知音之人,而只能孤独地依挂在墙壁上。绝海将景与情融合得天衣无缝,在无声的世界中加入无声却唯美的意境,通过自然景色烘托出友人未至的寂寥之情。深夜独坐幽篁的王维与早秋独暮深山的绝海,弹琴也好,抚琴也罢,都是诗人独自所为,在这深山茂林之间,连声响也难以传出,没有知音倾听二人的心曲,只有大自然对他们的深情慰藉,从中幽深空寂的景象清晰可见。

(二)湿润氤氲之境

王维在《山中》描写了穿行在山中的场景:“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山路傍着蜿蜒曲折、似与人作伴的清溪。天寒水浅,山溪变成涓涓细流,显得清澄莹澈,仿佛可以听到它潺潺流淌的声音。尽管冬令天寒,但整个山中仍是苍松翠柏,蓊郁青葱,山路就穿行在无边的浓翠之中。苍翠的山色是那样的浓,浓得几乎可以溢出翠色的水分,浓得几乎使整个空气里都充满了翠色的分子,人行空翠之中,就像被笼罩在一片翠雾之中,整个身心都受到它的浸染、滋润,而微微感觉到一种细雨湿衣似的潮湿和清凉之意。诗人用浓郁的“翠”和绿描绘出了一个湿润的世界。漫步在无雨的山路上,穿行于苍翠欲滴的山岚之中,似乎感觉衣衫已然湿润。这样湿润氤氲的山林景色在绝海中津的《山居十五首之二》中更为浓郁地呈现了出来:“碧海丹山多入梦,湘云楚水少同游。骺沾湔淳案,漠漠寒云满石楼。”小屋中的经案亦被山岚弄湿,这更加突出周围松柏的翠流。绝海的“空翠沾经案”和王维《山中》的“空翠湿人衣”似是幻觉和错觉,抒写了浓翠的山色给人的诗意感受,这是视觉、触觉、感觉的复杂作用所产生的一种似幻似真的感受,一种心灵上的。“空”字和“沾湿”字样的矛盾,也就在这种心灵上的中统一起来了。同样写到了山中景物,同样写到了湿润之物,却异曲同工,各臻其妙。真正的艺术是永远不会重复的。

在这种影响之下,绝海似乎特别钟爱湿润氤氲的空间和意境,他在《山居十五首之七》中写道:“浮岚浓翠湿窗纱,玉器丹光接太霞。”在《题白云山房画轴》中写道:“透牖浮岚湿,缘阶细草熏。清晨课经罢,拂石坐氤氲。”绝海以山岚设色之妙,呈现出了一个雾气笼罩、草木飘香的氤氲世界。

(三)光影音律之美

王维的《山居秋暝》诗充满了光影与音律之美。诗人以对自然的敏感,捕捉细微之美,勾勒纤细之美。“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问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静寂的树木中,从松树枝叶上透出的月光照在流淌于山石上的泉水之上,月之光与水之光交互辉映,无人静谧中微微流动着细细的“清泉”之音。山石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新亮,就连月光也像被洗过一样,极其明亮皎洁。山雨汇成的股股清泉流淌于拾级而上的石板上,又顺着山涧蜿蜒而下,发出淙淙的清脆悦耳的音律,好似宛转的小夜曲奏鸣。“照”与“流”,月照松林的光影和清泉流溢的声音,动静结合,仿佛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脉搏在跳动。诗人巧妙地将光影与音律之美融入诗歌之中,创造出如水月镜般不可凑泊的纯美诗境,此种禅意非隐居者莫属。绝海在《喜谅信元至》中亦在光与影的对比、声音的调和上匠心独具。“春风暖动鹊钨草,海月光翻乌鹊枝。壮岁英声君已富,何妨踅此卜幽期。”绝海并未使用表示声音的任何词汇,却将春风吹动青草的律动之音、树枝摇曳之音、清风拂动之音、波浪翻滚之音、鹊钨与乌鹊的啼鸣之音相互融合,在寂静的世界中演奏海的奏鸣曲。还可以注意到,绝海以“翻”字描绘月影的零乱之美,呈现出了更为宏大的场面。绝海借助日月之光,雪、水反射之光,描绘光影的明暗和流动之美,为诗歌所表现的平面的绘图赋予立体感,并将流水、风、波浪、鸟和虫等的声音也完美地带入了画面中,将视觉的美感与听觉的美感相搭配,为诗歌赋予了动态的生命感。

(四)鲜艳明快之色

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与绝海中津的《古河杂言之三》可说是一例。“积雨空林烟火迟,蒸藜炊黍饷东茁。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王维作此诗乃诗人静观所得:“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辋川之夏,百鸟飞鸣,诗人选了形态和习性迥然不同的黄鹂、白鹭,联系着它们各自的背景加以描绘:雪白的白鹭,金黄的黄鹂,在视觉上充满色彩浓淡的反差;“漠漠”与“阴阴”写出水田与夏木的情状。“漠漠”形容水田薄雾鳎视野苍茫,在这样的氛围里添加明快的白鹭,景色才美;“阴阴”形容夏木茂密,境界幽深,在这样苍翠的密林中配上悦目的黄鹂,使两种景象互相映衬,互相配合。这幅由漠漠水田、鲜艳的白鹭与黄鹂、无边的浓翠所组成的山中夏景,色泽斑斓鲜明,富于诗情画意,毫无萧瑟枯寂的情调。描绘静谧的境界而不带有一点清冷虚无的色彩,其中所流露的感情与美学趣味都十分健康明快。再来看绝海中津的诗,“柴门掩在水之湄,惯看沙鸥稍不疑。香气阴窗晨雾润,棋声深院夕阳迟。翠杨烟暗藏鸦叶,红杏花低挂鸟枝。买地剩栽松与竹,愿言长作岁寒朝。”此诗也极其近似于王维诗中的色彩感。他以树木的绿色作为基调,突出杏花的艳丽之红,又以柴门、沙鸥、乌鸦、鸟等暗色的彩调为诗境增添了一些沉静之色,却又谈不上清冷,极似王维相互映衬下的明快的诗风。再如,《山居十五首之七》中“滴残松桂碍珥露,落尽兰苕淡淡花”表现出纤细的色彩美,《多景楼》中“京口云开春树绿,海门潮落夕阳空”表现出壮丽的色彩美。另外,值得一提的还有《三生石》在“云根山气润,野火藓纹干”一句中未使用表示色彩的词语,却以云雾的白、野火的红、苔藓的绿和山石的赭石色等缤纷绚烂的色彩渲染出明亮而悦目的画面。

(五)多景构图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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