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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很多文学批评作品的政治化倾向明显,实际上不过“以学究之陋解诗”罢了,对作品只是理论上的标示,仅仅用文学理论去解释作品,而不是基于审美或经验主义。在职业批评家看来,也只是“禾”与“莠”在一个田地齐生共长的景致。事实上,其对于推动文学创作和文学发展的功用微乎其微。20世纪初改良派提出的“小说界革命”,目的就在唤醒民众,启蒙民智,改良社会风气。文学的功利主义、实用主义色彩浓厚无可厚非,而当代文学则必然要求借鉴西方文学的精华,宣传新思想、新观念,反映新生活、新文明。因此,文学批评者也必须从美学立场出发寻找安身立命之处,这样,文学批评界的社会地位才能有所提高。
2.文学创作的民族化与文学批评的现代化相互制约
文学发展整体形势不容乐观。文学创作要民族化,文学批评要现代化,大家的思考重心往往都放在“如何改革上”,而缺少对“为何要这样”的深入思考。其实,答案不在于艺术,而在于政治。令人遗憾的是,创作方法可以探索创新,创作原则却难以动摇,现实主义的意识形态背景必须时刻牢记和体现,那么,在文学批评当中,批评的政治立场显然比艺术方法重要,文学批评的“推陈出新”的实践时隐时现,文学批评的从属地位逐渐占据主流地位。
二、文学批评的未来与展望
1.丰富批评理论体系,消弭批评与创作之间的无形鸿沟
文学创作从来不源于理论思考,并超前于理论思考,其最本质的东西就是这种“清风自来”的新鲜感,而这恰恰是一般批评家所未能进入的境界:他们往往把或许也曾感受到的这种得之不易的新鲜感置之脑后,其所看重的只是文学史的知识和材料而已。威尔逊提出,批评家仅仅是批评家也是不够的,他应该首先是艺术家,善于创作诗歌、小说、戏剧,才能真正对艺术创作者及其作品产生真挚的同情,才能把作品中最真实的信息传递给读者。
2.将艺术和审美相结合,实现文学批评的美学化
明代通俗文学批评之美在于,对图书内容以真情评介,以抒发自我情感为主,做到了以情唤情。比如,针对于《玉茗堂批评焚香记总评》,汤显祖谓之“其填词皆尚真色,……无情者心动,有情者肠裂。”可见,批评的内容为真情所致。在《(太霞新奏)序》中,冯梦龙也表达出“发于中情,自然而然故也。”的看法,主张批评要以“真”为要则,做到真情流露。明代批评家在“真情”理念的支持下,推动了当时文学的发展。在明代批评家而言,“真情”并不仅仅是指实情感,更多的是对自然物的追求,可谓是对宋明理学的对抗,也突出了明朝通俗文学中倡导人性解放的一面。
(二)寓教于乐的娱情之美
明代通俗文学批评所强调的不仅是对文学作品的看法,更多地体现为教育性,但是却具有娱乐色彩。比如,在对《隋炀帝艳史题辞》批评中,委蛇居士提出了文学批评不仅要“振励世俗”,还要“娱悦耳目”。但是,在批评家对文学作品进行批评的时候,会从主观的角度出发进行评述,根据文学作品的性质选择批评的侧重点。批评家如果对于文学作品以娱乐定位,在批评论述中就会以风趣幽默的语言阐述。比如,在《水浒传叙》中,汪道昆提出自己的看法,认为通俗小说的特点是大众化、通俗易懂,因此为“太平乐事”。佚名在《新刻续编三国志引》中对于通俗文学的定位是“以豁一时之情怀”,可见明朝时期小说的娱乐功能是浓重的[2]。娱乐是手段,教育是目的,这就是明朝通俗文学的特点。因此,明朝文学批评的主要作用是教化。
二、明代商品经济将通俗文学批评推向繁盛
批评和艺术,是两个很难让人联系到一起的词。前者指对文学理论的探讨和对作家作品及相关文学现象的阐释评价,它容易引起读者深奥,甚至艰涩的感觉,是偏于理性的词语;而艺术则往往为欣赏者带来形象感,相较于批评,是一个带有感性色彩的词。不过,在读了由明天出版社出版的《方卫平儿童文学理论文集》(以下简称《文集》)后,我不由得将这两个词联系到了一起,原来,批评也可以很艺术。
其实,方卫平教授对批评方式的艺术化的倾心可以从他对“艺术”一词的钟爱中见出,在《文集》中,艺术一词所用的频率非常高,诸如艺术状态…、艺术内容、艺术思维、艺术对象、艺术敏感、艺术召唤、艺术踪迹、艺术秩序、艺术偏态、艺术回归等词语俯拾皆是。作者如此频繁地使用了艺术一词,不管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在我看来,《文集》所达到的儿童文学批评的艺术化效果却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方卫平儿童文学理论文集》共四卷,是作者在儿童文学理论探索中所取得的成果的一次汇集。《文集》的第一卷和第四卷收的分别是作者的专著《中国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史》(以下简称《批评史》)和《法国儿童文学导论》(以下简称《导论》),卷二是作者的单篇评论性文章和专著《儿童文学接受之维》的合集,卷三主要是作者对中外儿童文学现象和作家作品进行的阐述,也是单篇评论性文章的结集。概括而言,《文集》包括了史、论、评三部分,我以为,作者的批评的艺术化这一风格在这三部分都得到了充分的显现。
批评的艺术化,通常是指批评主体批评思维的艺术化和批评呈现形式(批评文本)的艺术化。于《文集》,作者无论是对文学理论批评史和文学发展史的探究,对文学现象的思考,还是对作家作品的体味和阐发,总是能以自己的学术激情和智慧对当时的文化语境进行独到的研读和体悟,进而以自己个性化的学术语言,为我们提供了既具理论深度又不失批评活力的学术文本。
文学史的书写,易流于史料的堆砌,因此,如何对史料进行艺术化处理显得极为重要,这就需要书写者对历史的独特悟性和对历史尺度的准确把握,这种悟性和把握主要见诸书写者以个人的史观对史料进行筛选,并以此为基础,完成文学史的文本叙事形态。
阅读《文集》第一卷《批评史》和第四卷《导论》,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首先是作者客观而辨证的史观。作为文学史的书写者,作者往往能对具体的文学批评作出客观的评价,不管是肯定还是指出不足,他都不会以现今的标准去苛责前人。如在谈到前苏联儿童文学理论对上世纪50年代的中国儿童文学理论的影响时,作者不是一味的否定,而是如是说,“虽然前苏联的理论模式在今天看来带有许多消极因素和历史局限,但它曾经对中国当代儿童文学理论的建设起到过促进的作用,这一历史事实是不能否定的”,从中,作者对历史把握的态度可窥一斑。此外,“历史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因果决定论所能决定得了的”、“理论的自信与理论的宽容同样重要”、“当然,现代早期儿童文学研究中存在这些不足是难免的,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等评述在书中也时而出现。不仅是文学史,《文集》的其它卷中也渗透着作者的这一史观,如“历史的发展充满了辩证法”,“历史提供了可能性是一回事情,把握这种潜在的可能性并将其转化为一种客观现实,这又是一回事情”(卷三)等。
文学史观决定着文学史书写者亲近历史的方式,方卫平先生以自己对文学史持有的激情体悟着文学史。“作者一反传统的史论述著中多见的述著者冷静的、局外人的‘中性’立场,以及隐蔽的‘幕后论理者’的角色惯例,频频在史论阐述的前台‘亮相”,这既是作者对文学史怀有激情的一个注脚,也是作者亲近文学史的具体方法——述评,它是作者的治史方式。值得一提的是,作者的激情是贯穿于治史方式中的,《批评史》和《导论》都是对历史的描述和对史实的理论阐发的结合,历史描述显得客观而冷静,理论阐发则透出作者的激情。两者的结合可以为文本带来活力和跳动感,而不见了文学史叙事中易于出现的沉闷之感。
文学史观还决定着书写者对史料进行收集、筛选和布局的方式。翔实、准确是《批评史》和《导论》在史料方面的一大特色,这无疑得益于作者严谨的治史态度。作者在《批评史》的“后记”中提到,“由于种种主客观方面的原因,更由于这一研究领域(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史研究——引者注)的荒芜,人们常常在有意无意之中忽视了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存在过的那些理论批评现实”,可见,儿童文学理论批评史料的收集需要作者更多的努力,如作者在后记中提到,为确定中国现代第一部《儿童文学概论》的作者之一究竟是“周侯予”还是“周侯于”,而翻阅了大量资料。正是作者治学的严谨,为读者带来了阅读上的放心。虽然,史料的收集需要诸般努力,但,作者并没有为此将自己收集的史料进行全盘罗列,而是以自己敏锐的眼光对史料进行解读、筛选,这是《批评史》和《导论》在史料方面的另一特色。《导论》的工作即是“宏观描述与微观分析、总体把握和个案研究”的相互体认。《导论》主要是依照法国儿童文学历史发展的脉络展开叙述的,这即是“宏观描述”、“总体把握”的一侧。具体而言,作者在引言部分对法国儿童文学进行了整体的把握,阐述了法国儿童文学历史发展的主要特点,不仅如此,作者在其后十一章的主体论述部分述评了作为一个整体的法国儿童文学发展的历史沿革。就“微观分析”和“个案研究”而言,作者以时间为纬对法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历史进行了分期,且他对每一历史时期的主要特征作了恰切的把握,如17世纪被概括为“法国的自觉”,18世纪被概括为“卢梭的世纪”,19世纪被概括为“黄金时代”,作者将法国儿童文学发展中的这一时期特征阐明为世纪特征,对此,他在前言中做了这样的阐述:“法国儿童文学的历史发展节奏与世纪更迭的自然时序之间的这种内在联系也许只是一种巧合,但它确实构成了一个独特而有趣的历史发展事实——对于本书来说,它同时也提供了一个基本的历史叙述线索和逻辑框架”;不仅仅限于“世纪特征”,“微观分析”和“个案研究”还体现在作者对各个历史时期内部的重要作家和作品的准确把握上,如19世纪的塞居尔夫人、乔治·桑、儒勒·凡尔纳、埃克托·马洛等,20世纪的圣·埃克苏佩利、保尔·阿扎尔、马塞尔·埃梅等,都是可以代表当时一个时代的法国儿童文学发展水平的作家。史料与理论支撑的紧密融合,是《批评史》和《导论》在史料方面的第三层次特色。人类学、文化学、阐释学等中外文艺理论在作者的论评说时有涌现,但作者并不是为了搬用理论而用理论,他通常在这些理论的挪移中,与文学史料贴切结合,从而为自己的理论建构而用。
如果说史观和亲近文学史的方式是作者主观上的努力方向的话,那么对史料进行收藏、筛选和布局的方式则是读者所见到的文本呈现方式,也是读者借以对作者艺术化书写文学史的风格进行感知最直接的中介。需要指出的是,作者主观上的内蕴同时也决定着他亲近文学现象和作家作品的方式,那么,他在论评中呈现出来的又是怎样的艺术化方式呢?
理论探求是对思想深度展开的一次有意味的漫步。《文集》第二的书名《思想的边界》极富哲理性,但相信读者读后的强烈感觉是思想无边界。“边界”和“无边界”看似矛盾,其实正是作者艺术化批评处理的结果。边界是文本触角延伸的限域,无边界则是思想打破文本的格局,达到的空旷遨游状态。在有边界的文本格局里,飞翔着的思想却没有边界。从有边界的文本而言,卷二的理论格局为“理论探索”、“批评纵横”和《儿童文学接受之维》三个版块。虽然,三个版块各有侧重点,“理论探索”是对儿童文学中一个个具体理论点的探究,“批评纵横”主要是对儿童文学现象的考察,包括对一些理论批评者和批评著作的考察,《儿童文学接受之维》是对儿童文学中的“接受”课题进行的阐发,但是,不同的丰富性正突现着作者的批评个性,他总是选取能触动他的理论感动的批评点,这些批评点或者是在当时的儿童文学理论中尚且处于模糊状态、有待探讨的,或者是虽引起了诸多的理论关注,但仍有待进一步深入的话题,如“理论探索”中的“儿童文学理论逻辑起点”话题、“儿童本体观”话题、“经典”话题、“儿童文学的民族性与现代性”话题、“儿童文学的深度”话题和“少年读者”话题等。作者以自己深厚的理论储备,站在一定的理论高度,对这些话题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如将童年作为儿童文学理论的逻辑起点等观点都给予了当时的探讨以推动作用。“批评纵横”中“对20世纪中国儿童文学理论体系建设”的考察、对“浙江儿童文学研究”的考察、对“近代儿童文学研究”的考察、对重要评论者的评论等。在诸般考察下,作者以自己敏锐的理论眼光,通过对当时复杂的现实的透视,发出了自己的批评声音;《儿童文学接受之维》选取的是儿童文学理论中受到普遍关注、并被加以诸多探讨的“接受”问题展开的思考。作者在对中外文艺理论,如接受美学、解释学、新批评等理论的信手拈来中,在对相邻学科,如心理学、教育学甚至生物遗传等学科知识的熟稔运用中,在将“接受”与现实儿童文学发展的联系拷问中,将“接受”这一问题的研究推向了更深的层次。在作者营造的思想空间中,读者体验到的是思想上没有边界的展开和漫游。
作为一位儿童文学理论工作者,方卫平教授既亲身投入这一领域中出现的许多重大探索,也为其中某些固守的观念而焦虑;既有对探索精神的积极肯定,也有对探索中尚且存在的某些问题进行的思考;既主动地融人新的探索,提出自己的见解,也乐意甚或期盼听到其他批评者不同的理论声音。
对文本的阐释集中体现了阐释者以自身的理论功底对文本进行感悟的能力。卷三《文本与阐释》,一则日文本,一则日阐释,此卷正是对文本进行的阐释,包括了“创作寻踪”、“年度论评”、“作品解读”、“域外偶拾”和“梦寻小记”五个模块。文本在这里获得了广义上的涵义,它既是指记载了儿童文学创作者创作足迹的具体作品,如《灰颜色白影子》、《彭懿童话文集》、《六年级大逃亡》和《狼蝙蝠》等,也指反映了儿童文学整体创作轨迹的文学记事,如1990年少年小说的发展,90年代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和1992、1993、1994年浙江儿童文学的发展等。进入作者理论批评视野的往往是当时儿童文学领域中的焦点文本,这显示了他的学术敏感性,如“创作寻踪”中对《中国少年文学书系》、对少年文学、对新的艺术常态及对《儿童文学选刊》等进行的思考,“作品解读”中对常新港、梅子涵、张之路、班马、秦文君等作家作品的关注,“域外偶拾”中对拉丁美洲的儿童小说、日本的“晴天下猪”等现象给予的注视。
当前,文学批评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就是批评能力的萎缩和文学受众的流失。尽管导致文学受众流失的原因众多,文学批评却也难辞其咎。
20世纪80年代,文学批评几乎承担了那个时代全部的思想启蒙功能,而20世纪90年代的文学批评不但在整个文化领域失去了发言权,就是在作家和普通读者中,在批评家自己的圈子内,读者群也在骤减。文学批评正脱离它应该面对的作品,它应该面对的人群,而成为印刷品上漂浮着的自我表演。不仅在中国,在西方也存在着类似的现象。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柯里的《后现代叙事理论》对当前的文学批评启示良多,批评的作品化或者说将批评转化为艺术就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点。柯里的用语是“理论性虚构作品”,这构成了本书非常重要的第三章。理论性虚构作品这种批评形式在西方形成气候,或许可以看作针对批评受众流失的一种对策。那么其针对的具体问题是什么呢?第一,针对批评术语的滥用带来的含混晦涩。提倡清晰明白的文风,似乎没有作为问题提出的必要,但实际上这却是当前文学批评中一个极为突出的弊病。柯里谈到,批评术语的滥用使得“成千上万的读者义愤填膺”(39),中国的文学批评不也以其术语的堆积将读者拒之门外吗?必须承认,文学批评作为文学作品的辅助消费形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应该清晰明白,以辅助人们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和接受,含混晦涩是批评应该力避的缺点。现代语用学原理为这一结论提供了更有力的支持。文学批评可以看作是一种发生在批评家与读者之间的语言交际,应该符合语言交际的“合作原则”。“合作原则”由美国哲学家格莱斯提出,其中方式准则(Mannermax—im)②指的是话语方式影响着交际的效果。就批评家与读者之间的交际关系而言,含混晦涩的交际方式造成了排斥而非合作的语境,引起读者的愤怒也就难免。正是针对这一点,柯里认为“将批评转换为艺术,也许是补偿的努力之一”(56)。
第二,针对理论文字的枯燥性。柯里认为,小说家将文学批评的视角结合到小说中去是“能获得哲学、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的重要性而无需承受这些话语的枯燥感或丧失性感的方法”(74)。文学批评作品化,有助于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用语用学理论的眼光看,就是通过调整交际方式达到更好的接受效果。戴维·洛奇的《小世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用青年男教师对爱情的追求来演绎“追寻圣杯”的主题,妙趣横生。其中有相当篇幅在介绍和讨论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理论。事实证明,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融入到小说作品中,远比论文和学术著作更加吸引人。正是以这种方式,洛奇“比任何人更广泛地传播了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关于小说的思想”(58)。这为我们的文学批评提供了一种启示:可以用作品化的策略达到更好的接受效果。
可见,批评转化为艺术可以克服术语滥用带来的晦涩以及通常批评话语的枯燥,从而产生积极的接受效果。就交际双方的关系来讲,可归结为在交际“方式”上创造了合作语境,使得读者以合作的态度进入阅读。这种合作态度的力量超乎我们的预料,关于这一点布斯在《小说修辞学》中有过阐述。谈到小说《爱玛》中的叙事视角,布斯认为,爱玛并不能自动引起读者的同情,而是作者通过信息管理技巧控制了读者,使读者对她产生了同情。合上小说重回现实世界,我们发现由于技术的原因,站到了道德立场的反面。作者控制读者反应的是技术,是交际的方式,在它的作用下,读者甚至可能背叛自己日常的道德立场。可见交际方式的作用之大。奥斯丁正是通过让读者与人物共享视角而建立了一种合作语境,从而控制读者反应。因为文学批评和叙事作品一样都是“说服的艺术”,叙事学的这一发现同样适用于文学批评。也就是说在文学批评的作者和读者之间,合作语境的存在与否,足可以影响到观点的接受与否。所以批评应该借鉴这种说服的艺术。当然这并不是说批评文章的观点站不住脚,只通过采取技术策略取得读者一时的叹服,放下文章时觉得站到了自己“立场的反面”。对于批评我们认为观点重于表述的技术。只是对特定的观点考虑接受心理的因素,创造合作语境,无疑有利于它的接受和传播,而这正是目前的批评所亟需的当前文学批评中还有一个现象,就是脱离文学作品。不少批评家“不经仔细阅读,甚至仅凭内容简介,故事梗概,便可以率尔操觚,进行套裁式的批评了”(杨守森161)。这使得文学批评成了远离文学作品的批评话语演练。这样,批评家和读者本该共享的作品信息缺席了,而批评家致力于谈论的理论问题又是读者不感兴趣的。这必然造成批评文章失去读者,批评的地位下降。仍以语用学的理论来看,这可视作对合作原则中关联准则(relationmaxim)的违反。交际一方在说着甲,另一方则期望的是乙,交际失去了最根本的基础。“合作”语境无从建立,读者即使勉强阅读也是在失望的状态下消极地进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偶见出色的观点,也很可能失去被接受的机会。文学批评的对象理所当然是文学,否则便不符合文学批评之名,也必然遭到读者的拒绝。
脱离了文学作品,文学批评和什么走得更近理论。批评的理论化也是文学受众流失的一个重要原因。或许是因为批评理论流派纷呈,空前热闹,文学批评的理论化是20世纪文学批评的突出特点。在这种倾向下,批评家们“将文学文本看成是自己最喜爱的那一部分文学理论的讽喻,不断地暗示着这便是文本的实际内容”。也就是文学作品沦为了无足轻重的例证,批评家所真正关心和感兴趣的是理论,本来的主人沦为了奴隶。柯里认为他自己对于《化身博士》的解读就属于这种情况,并且他这种做法并非特立独行而是模仿了像米勒和德曼整整一代批评家的方法。在那里,文本沦为理论的图解,文本自身的内容或意义就很容易受到忽视,遭到扭曲。这类批评关注的与其说是文学作品的意义,不如说是理论的阐述。这种批评促使文学批评走向更狭小的精英文化圈,对于一般读者来说,则构不成吸引甚至恰恰成功地将他们挡在了门外。并不是说文学批评不能有理论建设的意义,但就它目前面临的“小众化”困境,这种理论化倾向是应该有所控制的。因为这意味着批评进一步地脱离读者。
此外,文学批评进入文学作品的方式也影响着读者的接受。“当代文学批评的写作,在文体样式上很大程度地存在着体系封闭的弊端。通常表现为论者高高在上,他通过层层逻辑推理,把自己的观点与结论硬塞给读者……读者会因此对批评文本产生拒绝的情绪,这样,论者即使有十分独到的见解,也难以取得大的反响”(阎霞29)。这里表面上说的是文学批评的写作,实质上是批评家进入作品的方式。落脚点仍是批评的接受问题,就合作原则来说,这里是交际的内容在阻碍接受:批评家进入作品的方式与读者存在着根本的不同。当前的批评论文,主要是以理论分析的路径进入作品,而读者接近文学更多的恰恰是主体的体验性参与。这种差别很可能让读者感到隔膜。批评家应该站在高于读者的视点给读者以启发,应该有理论的眼光,不可能与读者进入作品的路径等同。但是如果不考虑读者进入作品的方式而只以逻辑的旨趣进人文学作品,交际双方就失去了合作的基础。连同前面所说的艰涩含混的术语,论述的繁复等等也与进入作品的方式构成合力,促使读者产生排斥心理。尤其对于诗歌这种文学体裁,理论分析的路数可能更让读者感到格格不入。所以《人间词话》融人了批评家的阅读体验,创造了与读者的合作语境,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读者首先在进入方式上与批评家取得认同,为观点的接受铺平了道路。当读者进入批评家营造的体验情境,和他一起吟诵“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的时候,就自然能够接受并激赏“遂关千古登临之口”的观点。可见在进入作品的方式上创造合作语境,是与读者的合作,也是进而让读者与批评家合作的途径。这与上文提到的论者高高在上、读者产生拒绝情绪的关系模式相比,显然更利于观点的传达。这样,进入作品的方式就应该针对不同的作品采取不同的策略,如《人间词话》就是以体验的方式批评诗歌的成功范例。又如对《尤利西斯》,德里达就采用理论性虚构作品,或将批评艺术化的批评方法。这部西方人都称为天书的巨著中,多的是批评家也不能穷尽的“难以解释的符号”(米勒l4)。而艺术化的批评,以施为叙事学的特殊方式,揭示了施为性的指涉理论,也就是以虚构作品的方式言说虚构作品。德里达的批评之作《尤利西斯唱机》因为考虑了作品的独特性而采用了独特的批评方式,取得了特别的效果,这是通常意义的文学批评做不到的。
对作品的关注,对作品特点的考虑,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对读者的考虑,对接受的考虑。因为交际双方的联系点就是作品。
中图分类号:I206.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972(2008)03-0093-05
中国历史上每个时期均有其独特的学术形态:先秦的子学、汉代的史学和经学、魏晋南北朝的玄学、宋明的理学等。学术形态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具有传承性和辐射性,不仅会超越时代继续发展演变,而且能顽强地渗透到新出现的学术形态中去。它们共同影响着中国古代文学批评的发展,也影响着批评文体的创造与选择。
笔者认为,中国学术形态对古代文论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对批评文体产生影响则主要体现在方法论方面:先秦子学的对话模式使得古代文论长久呈现出一种“以说为论”的批评形态;史学的叙事传统,孕育了中国古代的文论叙事,汉代出现的序跋和宋代以后大量涌现的诗话、词话,是古代文论叙事的最为常见的文体;经学的“传”、“注”与“章句”等形式,直接启发了后世评点,评点中的夹批、旁批和评注等皆由此而来;玄学的“得意忘言”使古代文论家在讨论某些难以理喻、难以示范的理论问题时常常借助于隐喻,隐喻体于是成为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批评体式。
一、子学之“对话”与批评文体
先秦诸子学说在中国文化史上占据着重要位置,为后世学术提供了丰富的养料,后世的文学、文论深得诸子学说的滋养,从而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中国文学与文论。
何谓诸子学说?《文心雕龙・诸子》曾云:“诸子者,人道见志之书。”刘勰眼中的诸子学说是一些“人道见志之书”,这里的“道”,应该是指诸子们认识自然和社会过程中总结出的规律。
先秦诸子由于代表着不同的社会群体,其思想主张千差万别。思想理论的自由,诸子个性的张扬,使得子学文本的言说方式呈现出多样化、个性化的姿态。然而细观诸子文本,发现不同的文本表现出的对话模式却是惊人的一致,诸子们喜欢在主客问答的对话中表达他们的思想,阐述他们的理论观点。
诸子学说都是在游说、讲学和论辨中产生的,诸子文本多为这些活动的真实记录,对话理所当然成为最基本的表达方式。《论语》是孔子和当时一些统治者及其门徒、朋友谈话的记录。很多章节写出生动的谈话场面,人物对话口吻、神情态度都写得十分逼肖。《墨子》是墨翟及其门人的言语记录。其中《耕柱》《贵义》等五篇是对话体,语言朴实明晰,条理清楚,富有逻辑性。《孟子》也是对话体,是孟轲游谈论辩的记录,在语言文字上已相当铺张。孟子能言善辩,善于向别人陈述自己的主张,语言明晰流畅,意无不达,形象生动。《庄子》是庄周一派著述的辑录,其中不少是庄周和时人或者弟子谈话的记录。《庄子》中,不仅修养极高,神通广大的至人、神人、圣人时常妙语连珠,就连缺臂少腿、形貌残缺丑陋的王骀、申徒嘉、叔山无趾,哀骀它之流。甚至形形,离奇古怪的动植物,也不时在进行对话,以此来阐明庄子及其后学形形、离奇古怪的思想。《荀子》《韩非子》基本脱离了对话体,表现了专题论文的完整形式。尽管如此,藉对话形式阐述理论观点仍时有存在。从《论语》到《韩非子》,我们可以窥见诸子文本中主客对话形式由实(真实)到虚(虚拟)发展到虚实相间,然后逐渐演变成为一种议论手法的历史过程。不管是描写还是议论,主客问答即对话形式是先秦诸子文章中采用得最为普遍的表达方式。对话体既有着极强的思辨性,更具有鲜明的审美特性。论证形象直观。行文极具审美张力和雅俗共赏的审美魅力。由“说”成“论”于是成为子学的一个突出特征。“论”与“说”本来就存在互相融合的可能性,“论”之理论性与“说”之教谕性、“论”之感情性与“说”之形象性,成为了互相融合的内在依据。先秦诸子学说的对话模式以及由“说”成“论”的学术形态对中国古代文论著述产生极大的启示作用,古代文论长久呈现的“以说为论”的批评形态就是一个显著的证明。
汉代以降虽然没有先秦百家争鸣的言论环境,文人士子也逐渐丧失了高昂的精神魄力。但他们骨子里对立德立言的追求从来没有改变过。对先秦诸子人格精神的向往也从来没有终止过,历代士子无不崇尚诸子,他们读子书、研子学、习子体,这股研习诸子的热情延至近代都没有消退。刘勰深刻地洞察到这点,他在《诸子》篇说:“夫自六国以前,去圣未远,故能越世高谈,自开户牖。两汉以后。体势浸弱,虽明乎坦途,而类多依采。”以扬雄的《法言》为代表的那种用“言”、“语”来立“论”的言说方式就是一个绝好的证明。扬雄他们的著作大多标榜“咸叙经典,或明政术”,但正如刘勰所说:“虽标论名,归乎诸子。”这些著述沿承子学文本的对话模式,在“或问”、“或曰”等拟设虚构的对话中,文学批评思想得以形象呈现。从文本言说形态上来说,我们可以看到先秦诸子对话影响下的鲜明印迹。
宋代,一种独立的批评文体――“诗话”出现。诗话自诞生始,就带着诸子“对话”影响的痕迹。诗话最初是一种口头的和社交的话语形式,后来行之于文字变成书面文本时。就成了那些口头诗歌创作与谈诗论赋社交场景的追想性记录,保留了许多文人讨论诗作诗法有趣对话的原始记录。生动有趣的对话模式,奠定了诗话“以资闲谈”的基调和轻松活泼的漫谈风格,如果说诗话最初确实是凭借着欧阳修在文坛的声望发展起来的。那么最终它能成为古代文论使用最广的一种批评文体,靠的还是自身独特的魅力。诗话不仅著述繁富,蔚为大观,还带动了一系列类似文体,诸如赋话、词话、曲话的出现。形成中国文论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追寻诗话的历史根源,应该可以上溯到先秦的诸子学术,其“以说为论”的对话形态在诗话里得到发扬,而诗话亦凭借着“以说为论”的形态使其自身成为一种独特的文体形式,尽情彰显了它独特的风格趣味。
二、史学之“实录”与批评文体
在中国所有学术中,史学占据相当重要的地位,它与其它学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又是其它学术发展演变的重要基石。每种学术史都是一种史学,因此史学成为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窗口。
早在上古时期,人们就有了以史为鉴的初步意识,《诗经・大雅・荡》就有了这样的诗句:“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以夏商史事为借鉴,周代人才能更好地处事。到春秋战国时期,以史为鉴意识变得愈发强烈了,《战国策・赵策一》提出:“前事之不忘,
后世之师。”史学虽为历史记录之学,但其所蕴含的经世致用精神,透过历史记录表现出来。因此历朝历代统治者都十分注重史的现实作用,把前朝兴亡盛衰的经验教训,变成治理当今现世的明鉴。
中国的史学产生于春秋时代,刘勰《文心雕龙・史传》溯史传体之源,称古者左史记事,右史记言,“言经则《尚书》,事经则《春秋》”。刘知几《史通・叙事》讨论史官文化的叙事传统及叙事原则。亦视《尚书》、《春秋》为滥觞:“历观自古,作者权舆,《尚书》发踪,所载务于寡要;《春秋》变体,其言贵于省文。”《尚书》是最早的历史文献汇编,《春秋》是最早的编年体国别史。而“务于寡要”、“贵于省文”则是它们的语体特征。这也就是《文心雕龙》反复论及的《尚书》辞尚体要、《春秋》一字褒贬。《尚书》《春秋》的体势及体貌,构成中国史官文化的叙事之源。
史学与史官密切相连,从上古时代的南史与董狐等被称为良史以来。确立了中国史学据事直书的传统。这种据事直书的精神,以后则成为以儒家价值观为中心之传统史学的重要标准。也提高了中国史学表述的客观性,因此中国史书皆是一个事件接着再叙述另一个事件的形态,在事件之间似乎没有联系性,但实际上。那些史料是经过一番筛检,按照一定原则整理出来的事实。史书体裁基本上可分为编年体、纪传体、纪事本末体三种。编年体史书以时间为经,史事为纬,反映出各历史事件的关系。纪传体的重要特征是以大量的人物传记为主要内容,呈现出记言与记事结合的状态;纪事本末体以记事为主,详细叙事历史上各大事的来龙去脉,完整叙述整个事件的过程。
史书的实录性叙事极大地影响了古代文论的言说方式。《尚书》与《左传》关于“诗(乐)言志”的记载,实为古代文论叙事性言说之滥觞。语出《尚书》的“诗言志”和语出《左传》的“季札观乐”,都是在历史叙事的语境中出场的。《尚书・尧典》对“诗言志”的记载,有人物(舜与夔),有事件(舜命夔典乐),有场景(祭祀乐舞),有对话(舜诏示而夔应诺),叙事所须具备的元素一应俱全。《左传・襄公二十九年》的“吴公子札来聘”实为“乐言志”,与舜帝的“诗言志”相映成趣。季札观乐而明“乐言志”,也是在历史叙事中生成的。之后司马迁著名的“发愤著书”论也是诞生于历史的叙事中,《史记・太史公自序》详细地叙述了著《史记》的前因后果,描述了自己的家世和人生遭际以及发愤著书的过程。史学的叙事传统,孕育了中国古代的文论叙事。汉代出现的序跋和宋代以后大量涌现的诗话词话,是古代文论叙事的最为常见的文体。序跋最初是作者在文章或著作写成后,对其写作缘由、内容、体例等加以叙述、说明。明代徐师曾解释说:“《尔雅》云:‘序,绪也’。字亦作‘叙’,言其善叙事理,次第有序,若丝之绪也。”但他又说序文“其为体有二:一曰议论,二曰叙事”(《文体明辨》)。也就是说,议论与叙事本来就是序文的两种功能,两者并没有绝对的界限,大量的序跋在议论中叙事,在叙事中议论,彼此交融。
“诗话”之体远肇六朝志人小说,而“诗话”之名却近取唐末宋初之“说话”或“平话”。“说话”是小说,是文学文体;“诗话”是文论,是批评文体。“民间说话之‘说’,是故事,文士诗话之‘说’,也一样是故事;二者所不同者,只是所‘说’的客观对象不同而已。”“说话”与“诗话”,虽然叙事内容有别,但叙事方式却是相同的。当然,“说话”(文学叙事)可以完全虚构,“诗话”(文论叙事)则以征实为主,后者与中国史官文化的信史传统及实录精神血脉相联。北宋欧阳修早年撰写过《新五代史》和《新唐书》,史书经世致用的实录型叙事,深刻地启发了他晚年的诗话创作,那些“退居汝阴”之后写下的“以资闲谈”的诗话,秉承的就是历史追忆性的微小叙事传统。欧阳修之后,司马光也同样进行两类叙事:史学实录和文论叙事,前者有《资治通鉴》,后者有《温公续诗话》。
除此之外,史学著作的体例对古代文论批评文体影响也极为深巨。“论赞”是史著一种独特的评论方式,史学家往往详记史实后在篇末对历史现象和历史人物进行直接评述,《左传》“君子曰”成为史论之滥觞,之后司马迁《史记》有“太史公曰”,于是这种形式遂成定制。班固《汉书》用“赞曰”,范晔撰《后汉书》除用“赞曰”,另加“论曰”,陈寿《三国志》用“评曰”,来表达对史实和历史人物的评价。中国古代史著这一体例影响了后世文学评点,其篇末论赞是评点这种批评文体篇末或回末总评的直接渊源。明代历史小说评点,还直接保留了“论曰”这一形式,如万卷楼本《三国志通俗演义》题“论曰”、《征播奏捷传通俗演义》题“玄真子论曰”、《列国前编十二朝传》题“断论”等,带着明显的史著体例影响的印记。
三、经学之“传注”与批评文体
儒学定于一尊之后,儒家典籍的地位也相应地上升至经典的位置,“经”成了所谓“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刘勰《文心雕龙・宗经》)经学是关于儒家经典的学问,通过阐释儒家经典的思想内涵,用以指导人们的思想和实践。经学最基本的研究对象就是儒家学说的重要典籍“十三经”。从个人角度言,学好儒家经典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以实现自己的伟大抱负;从政权角度言,儒家经典确立了君权的绝对权威,令天下士子臣服在他的脚下,甘愿为大一统的政权服务。这样来看,儒家经典的价值确实是无与伦比的。经学的根本任务就是揭示这种价值,从而发挥儒家学说的治世效能。清代学者朱彝尊的《经义录》,著录两汉到清初的经学著作8400余部,经学家4300多名。据此,不难想见古代经学的繁荣状况。
经学研究者在不同的时期走着不同的治经路径。汉儒重小学训诂与名物考订,其学术特点是注重训诂文字,考订名物制度,务实求真,不尚空谈。宋明理学旨在阐发儒家经典所蕴含的义理,褒贬议论,重视发挥。可见,经学是不断根据现实政治的需要,以原始儒家的思想理论为核心,以学术研究为方式,为统治阶级建构一种政治理论体系的活动。
无论如何,汉代最为流行的解经形式“传”、“注”与“章句”,成为历代经学最基本的研究方式。根据《汉书・艺文志・六艺略》的分类,我们便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点:《诗》类,《毛诗》传、笺各一种;《书》类,《尚书》传一种;《礼》类。《周礼》注一种,《仪礼》注一种,《礼记》注一种;《春秋》类,《春秋公羊传》解诂一种;另外还有不属于六经范围而被后世视为“经注”的《战国策》注一种。《孟子》章句一种,共计九种。西汉经类传注的产生与不断出现,是适应了当时经学传布需要的。让更多的人准确把握儒家思想的“微言大义”,从而揭示和发挥儒家经典中所隐含的义理。进而达到诠释经学义理和揭示儒家经典宗旨的目的。
治经的学者采用“传”、“注”与“章句”形式细致而充分地阐释经文,一方面对字、句的意义加以解释,包括句读点勘;另一方面又对经书作分章阐
说,从而对经书获得从宏观到微观的多层面的理解。这种方式直接启发了后世评点,可以说,“文学评点中的总评、评注、行批、眉批、夹批等方式,是在经学的评注格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汉代经学的点勘评注,发展到魏晋,在经注之外,子、史、集三大门类的典籍都进入了注释的范围,裴松之《三国志》注、郦道元《水经》注等在当时以及后世产生了很大影响。再历经唐宋,直至明清,从唐孔颖达注《五经正义》、李善注《文选》到吕祖谦《古文关键》、真德秀《文章正宗》,再到明代中期唐宋派诸家的评点选本,评点这一文学批评形式被文论家广泛运用,之后运用于戏曲与小说这两种文学样式上,更是蔚为大观了。
经注对评点形式的影响主要在体例上,“经注一体”是后世评点注文与正文一体的体例之源,经学家将传注或附于经文之下,或附于整部经文之后,或附于各篇各章之后,甚者将传注与经文句句相附,这些方式都是为了便于读者阅读和理解。评点中的央批、旁批和评注等皆由此而来,于是运用文字、音训等治经方法以进行文学批评已然成为时尚。
四、玄学之“得意忘言”与批评文体
美学大师宗白华先生对魏晋这个时代有个著名的论断:“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从汉末开始,社会动荡不安,大一统的观念瓦解。正统的儒家思想失去了约束力,魏晋士人看透社会的黑暗,开始以一种出世的心态和追求来面对多变的社会,于是在思想、生活情趣、生活方式上也随之发生变化,从统一的生活规范,到各行其是、各从所好,任情。
魏晋玄学是在那样一个特定的社会背景下产生的企图调和“自然”与“名教”的一种特定的哲学思潮。在刘宋时,玄学与儒学、史学、文学并称“四学”,在魏晋南北朝时期非常流行,代表着魏晋的时代精神,它把人从两汉繁琐的经学中解放出来,以老庄(或三玄)思想为骨架,用思辨的方法讨论天地万物存在根据的本体论问题。从思想发展上看,玄学是对汉朝学术的一种扬弃。相对于两汉经学来说,它对人们起着思想解放的作用,用形而上的“本体论”取代了形而下的“宇宙论”;但它又不是纯粹的老庄哲学。而是对先秦老庄思想的一种发展,玄学纳入《周易》,调和儒道。
一种新的哲学思潮出现。其在内容和方法上必定是创新的。魏晋玄学在内容上主要探讨“有无”、“本末”、“才性”、“言意”的关系问题,摈弃有名有形的具体事物,而专言形而上的抽象本体和绝对精神。汤用彤先生曾总结说:“玄学者,谓玄远之学。学贵玄远,则略于具体事物而究心抽象原理。论天道则不拘于构成质料,而进探本体之存在。论人事则轻忽有形之粗迹,而专期神理之妙用。夫具体之迹象。可道者也,有言有名者也。抽象之本体。无名绝言以意会者也。迹象本体之分,由于言意之辨,依言意之辨,普遍推之,而使之为一切论理之准量,则实为玄学家所发现之新眼光新方法。”针对如此抽象的本体论问题,玄学家们必然要提出思考问题的新方法,王弼的“得意忘言”之法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得意忘言”语出《庄子・外物》:“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庄子这段话强调在言意关系中,“言”是工具,“意”是目的;“言”的目的在于“得意”,即在于表达意思,因而不能拘泥和执著于作为工具的“言”而忘却了“得意”的目的,相反,只要意思表达清楚,能够使人领悟,忘却了“言”也无妨。“得意忘言”成为玄学家们思考问题、阐述观点的基本方法,也揭示出唯有透过丰富而具体的语言,才能理解玄学抽象问题的本质所在。因此隐喻成为玄学论著中常见的修辞格,隐喻作为一座桥梁。引渡人们通向意义的彼岸。花草虫鱼、山川景物成为喻体,但它们所喻的对象不是某一个概念或事物而是一种完整的思想,所喻的意义包含在对喻体的整体理解之中。隐喻使人们对这种崭新而抽象的哲学思想的特点有较为深刻和准确的把握,从而为玄学思想的发展开辟了道路。
玄学对魏晋文论影响深远,玄学中著名的“有无”、“本末”、“才性”、“言意”之辨,直接促进了魏晋文学理论的产生。且受玄学“得意忘言”方法论影响,在富于诗和哲理色彩的中国古典文论中,古代文论家在讨论某些难以理喻、难以示范的理论问题时常常借助于隐喻,他们既然无法直接地坚实地把握住文艺作品中言和意、形式与情感等变动不居的现象关系,求助于隐喻是最佳途径。隐喻体于是成为古代文论中重要的批评体式。
历代批评家通过构筑鲜明的意象来隐喻批评意旨。晋陆机《文赋》论创作云:
文徽徽以溢目,音泠泠而盈耳,及其六情底滞。志往神留,兀若枯木,豁若涸流。览营魂以探赜,顿清爽而自求。理翳翳而愈伏。思轧轧其若抽……其中每一个意象都发挥着隐喻功能,联结起来就是对整个创作过程的隐喻性描绘。
用“象喻”说诗也是唐代文论最常用的话语方式。如果说作诗用“象喻”肇自,那么论诗用“象喻”则盛于李唐。据《旧唐书・文苑杨炯传》,初唐张说叙论当世之诗人多用象喻,诸如“悬河注水,酌之不竭”、“孤峰绝岸,壁立万仞”、“丽服靓妆,燕歌赵舞”等等,一连串的象喻评说一系列的诗人,佳句如潮,颇具规模和气势,令人应接不暇。
老舍认为“知道了文学特质,便知道怎样认识文学了”,文学批评也“要拿这些特质作裁判的根本条件”。作为一本概论性质的课堂讲义,凡事点到为止,老舍或为显现某种科学性与时代感,因此莫能免俗,欲借西方学者的学说观点来增强授课内容的丰富性和可信度,抑或如他所言,“文学批评有许多种,我们为省事起见,就用莫尔顿(R.G.Moulton)的方法,将文学批评划分为四大类:理论的批评、归纳的批评、判断的批评与主观的批评”。具体说来,归纳的批评通过分析文学作品来形成一个批评标准;理论的批评使人们用新眼光看新作品,具有指导作用;而判断的批评只是在批评史上有讲述的必要……分析、比较过各类批评的短长之后,老舍从中分出了哲学的批评与历史的批评两个元素,即“文学批评与文学批评史”,其中“批评的任务必是由检考文学、由特别的而达到普遍的”,批评史“所记载的批评意见只是历史上的演进”,“批评史对文学批评的重要,不在乎历史,而是在文学方面。”从中不难看出,老舍是反对客观的批评与“个人借着批评来发表心中所蕴”的主观自由的批评,肯定“那有价值的是批评的自身也成为艺术,就是当它的内容已经陈腐,还能使人爱读”的批评——“判断的批评是指出对不对多于爱不爱,对不对是以一定的法则衡量作品的自然结果,爱不爱是个人的,不管法则标准。爱不爱是批评中的事实,而主观的批评便基于此。”老舍由此得出“文艺必须与文学特质相合”,批评一个作品须看“作者在这作品中完成了文学的目的没有”,“建设一个文学理论必须由多少文艺作品找出文学必具的条件”,老舍指出这才是“文学的正路”,合格的批评者“必须由文艺本身为起点,因为只有文艺本身是文学特质的真正说明者”。老舍援引其他几个欧洲学者的文学批评观点来证明他自己的主张:“文学本身是文学特质的唯一的寄存处”——他充分肯定了阿瑙德对批评家的界定——“不但批评文学,也批评生命;他批评文艺,也批评批评者。他以为文化的意义便借求知而进于完善,求知便能分辨好坏善恶,这便是批评。因为批评的事物是‘要知道世界上所知所想过的最好的,然后介绍出去,以创出一个真的新的思潮’”;他称赞王尔德的批评家必须具备“一种敏锐感受美及美所给予我们的印象的性情”的主张;更是对詹姆斯将艺术家比作“探看荒林的探险者”,批评家则是“检查者去考察这条路”的说法大段引介。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老舍以上所引西方学者的观点,尽管系统而好看,但实在缺乏深意,讲来讲去也只是常识性说法,而老舍由此所作的引申才真正显示了有着人本情怀的“写家”本人对文学与批评的独特理解。他说,“文学家也许是写自己的经历,像杜甫与Wordsworth,也许是写一种天外飞来的幻想,像那些乌托邦的梦想者,但是无论他们写什么,他们是给人生一种写照与解释……他们的哲理是用带着血肉的人生烘托出来的……我们到了他们所设的境界中自然能体会出人生的真意义”。因此,读者“应当站在创造者的地位去观察”,才“不至于武断……这样,他不但只是了解文艺,他也一定要明白文艺中所含的生命是怎样,那就是说,他必须明了人生,才能明白文艺所表现的是什么”。写家老舍相信“诗只能被诗人摩抚”,“艺术家自己明白自家艺术的底细”,因此才“会写出最有价值的批评来”,但他也承认艺术家并非事事精通,其局限性正好可以由专门的批评家来弥补。作为一个批评家,必须要“对创造家表同情”(“没有同情,便不会真诚”),老舍援引Coleridge的话来佐证之——“对于青年人我必须这样说:以缺点判断任何作品永远是不智慧的,第一个尝试应当是去发现良美之点。”老舍认为作家的感情、作品中人物的感情和读者的感情,“这三者怎样的运用与调和不是个容易的事”,而“作品中人物的感情如何,与能引起读者的感情与否,是作者首先要注意的”。比照他的一系列作品中对凡俗生命的关注,个体遭逢命运捉弄的无力无奈以及流露于字里行间的悲悯情怀,我们可以体会到有着多年创作实践的老舍对于文学、个体、社会的深切把握。他说,作家取材“必是对于人生与自然有极深的了解与心得,他根本的必须是个艺术家”,而“社会自觉是含有重视个人的意义”,“个人之所以能引起兴趣,在乎他的生命内部的活动”,由此,“小说之所以为艺术,是使读者自己看见,而并不告诉他怎样去看,它从一开首便使人看清其中的人物,使他们活现于读者的面前,然后一步一步使读者完全认识他们,由认识他们而同情于他们,由同情于他们而体认人生;这是用立得起来的人物来说明人生,来解释人生”,正合了阿瑙德的“不是说以道德的标准去批评文艺,而是以文艺和文艺时代的生活相印证”的说法,也就是避免用外在功利的评判准则来评判文学。
综观其创作生涯,老舍的《文学概论讲义》中呈现的“文学批评”观实际上贯穿了他的创作实践或者反过来说他实践了他的关于文学的判断:“文艺才配称为生命的解释者。”“文学根本是一种有生命的东西。”“要替自然与人生作出些有力的解释。”“像预言家似的为千秋万下一个真理。”从老舍的直接表述和对中外从古至今的“文学的倾向”的细致梳理中,我们不难看出老舍对于“人”的重视,对于“生命”的温情关怀(不论是现实的或虚构的人物之间,还是创造家或批评家之间都需要真诚相待,用心去理解彼此的生命)。事实上,老舍这里讲的“生命”是无法具体明晰与传达的,此话怎讲?“生命”是个别的具体的当下的,归于个体经验,而每个人的境遇不同,故只能大而化之,以文学打通内外,沟通人类共通的东西(“生活”),用普泛的人的生存状态或人性来呈现“生命”的“律动”,这一点与中国传统文论中的“气”有相同之处。“文学讨论它自身”,也就是有着自身特质的主体“文学”如何以“生命”为节点去认识去理解作为客体的“文学”,同时作为手段的“文学”与作为对象的“文学”又是互相映现的——作品与读者,生活与作品,作家与作品以及作家与批评家之间沟通、重合,贯通着经验的相关的“生命”联系。入乎其内,故能写之(艺术源于每个人的内心,理解个人的内心就是理解生命);出乎其外,故能观之(以美的本质,以物感物,构筑生命的有机整体,“使我们看到我们的光景是美好”)。真诚的同情的“生命”意识正是作为读者的批评家批评的前提,只有深刻感受到创作者表现在作品中的“生命”律动,用内在的文学特质去体悟呈现于眼前的各类文学形态,用批评家个人生命的体验来理解创作者的生命状态以及体现在作品中的人物命运的起伏,批评家才能创作出有价值的批评来,老舍的这一思想为我们今天如何看待批评与文学间的关系,如何建构合理的批评观有着重要的启示意义。
老舍的《文学概论讲义》是老舍比照中西文学史并结合自己多年创作实践写就的一本关于文学问题的系统性论著。尽管将文学的特质归纳为“感情、美、想象”并不新鲜、准确,但他通过对文学的创造、起源、风格、形式、倾向的考察,分析说明诗、散文、戏剧与小说等不同文体的特点与分别,揭示出文学源于人类“表现”的天性,经过“心觉”创造,目的在了解和解释生命,而这命题显然有所出处,有着老舍对自然社会人生的深入思考的。对文学的这种主体的生长性认识,自然渗透到了老舍的批评观——批评家个人对生命的认识与对“创造者”同情的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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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女权批评理论20世纪,西方文学批评理论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不仅批评内容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就连批评方法也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但是不管西方文学批评理论多么的波诡云谲都不能忽视女权主义,因为其在当代西方文学批评理论中,影响最为广泛,活力最强。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理论是随着妇女运动的开始而开始的,朱丽娅•克里斯蒂娃将西方的妇女运动分为“自由女权主义”“差异女权主义(激进女权主义)”和“平等与差异”这样的三个阶段,可以说女权主义的兴起,是随着社会的改变而改变的。左金梅认为,作为妇女运动在学术领域的延伸,女权主义也可以相应地分为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分别为:抨击男性的性别歧视,揭示文学作品中对女性形象的歪曲(《为女权辩护》,1792);将女性文学作品作为一个特殊的领域,分析其文学作品的情节结构和作品(《女性奥秘》,1963);女性主义思潮与后现代思潮想碰撞———“后现代女权主义流派(《她们自己的文学》,1977)”。就文学领域来说,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理论有社会女权主义、符号学女权主义、心理分析学女权主义、女权主义、女性同性恋女权主义、黑人女权主义、生态女权主义、后殖民女权主义以及后女性主义。可以说女权主义覆盖了西方文学作品的每一个领域。
(二)生态批评理论“生态批评”理论产生的时间相对于女权主义来说较晚,其出现于20世纪20~60年代,它一出现便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并在20世纪末成为了一套极为系统的理论,不下于任何一种西方文学批评理论。相对于其他西方文学批评理论来说,它的内容有着根本的转变,那就是从“以人为中心”变成了“以自然为中心”,其主要是为了唤醒人的生态意识与保护环境意识,打破了以往的文学理论研究传统。“生态批评”理论脱胎于“生态伦理”思想,其主要的精神食粮是史怀泽的“敬畏生命”伦理与利奥波德的“大地伦理”。“生态批评”理论以生态系统的角度来研究各种文学作品的创作和各种文学文本,以此来探索人类生存方式和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对于各种发展过程对生态所造成的影响进行反思,尤其是对于“现代性”的反思,得出了人与自然必须和谐发展的生态系统,以此作为追求的终极目标。虽然“生态批评”理论出现的时间较晚,但是也出现了许多关于生态理论研究的里程碑式的著作,比如1996年佐治亚大学出版了有格罗费尔蒂与费罗姆主编的《生态批评读者:文学生态的里程碑》,1999年洛兰•安德森和斯科特•斯洛维克主编的《文学与环境:自然与文化读本》,这些著作都推进了“生态批评”理论的研究。
二、女权批评理论与生态批评理论在英美作品中的运用
文学批评理论在文学作品中的运用,主要是利用相应的文学批评理论去分析文学作品,在文学作品的人物或者文本之中,找出其与文学理论的相应因素,并以此为视野,对文本进行解读。
(一)女权主义批评理论视野下的《简•爱》《简•爱》是19世纪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著名作品,她因为童年与少年时代在约克郡荒原的生活,所以她的作品中充满了生命力,并且将这生命力赋予了她笔下的人物,因而其人物也具有鲜明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成为了他们追求自我意识的心理原动力,体现出了女权主义文学批评理论的因素。《简•爱》之所以具有如此独特的艺术魅力,是因为其开启了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的一个新的女性类型,在西方小说史,尤其是英国小说史中,出现过美貌、忠贞、温顺为特征的“淑女”形象,也出现过“倾国倾城”却又的“妇”形象,还出现过“悍妇”和“女巫”这样冷血的形象,可是在这之前却没有出现过简•爱这样追求自我的形象,因而《简•爱》成为典型的女权主义文学作品。简•爱这个形象,具有典型的女权主义因素:
(1)在生活上追求平衡,比如简•爱被里德舅妈关在一个空房子里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受到的虐待,发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呼喊:“约翰粗暴地打了我,却没有人责备他。而我,为了叫他以后不再干出这么荒唐的暴行,却受到了众多人的责难。”
(2)简•爱虽然相貌平平,但是她的情感世界丰富,始终坚持独立,把女性的人格尊严看得高于一切,鄙视金钱、门第、美貌,她所要求的爱情,在于男女彼此真正地相爱,这就是她对于罗切斯特的爱,他们的爱就是这样的爱。
(3)在经济上独立,这也是当代女性极为重要的一个标准。简•爱从小在里德舅妈家长大,受尽了歧视与虐待,因而她毕业之后,就寻求经济上的独立,做起了家庭教师的职务。
(4)宗教上的反叛。简•爱在西方小说史中是一个特别的人物,她是一个没有经过基督教化的人物,因而没有宗教上的皈依,表现出来的是反叛,比如她为了自己争论,坚决地回击里德表兄与里德舅妈的虐待,她身上的表现,可以说是完全与基督教相悖的,比如当劳埃德先生问她是否愿意降低自己的身份去换取自由的时候,她毅然地拒绝了,因为她不愿意成为穷人,她当然也不知道,在基督教中,穷人是受人尊敬的。这些因素集中体现在《简•爱》中,可以说是女权主义小说的先河。
相比之下,网络文学批评虽然偶尔也能出现如此佳作,但是在总体上却很难达到这样的高水准。这主要是因为两者批评主体的文化程度差异所致,古代文学批评主体是精英阶层,而网络文化批评的主体则主要是从一般群众中诞生,两者的文化层次决定了批评水准的不同。再者,专业文学批评家所谓的精英意识与网络文学所宣扬的自由精神是矛盾的。这样一来,专业文学批评家是很难融入到网络文学批评里面来的,网络文学批评没有了专业文学批评家的参与,自然就不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文学批评家。再者,网络文学批评其本身就具有反权威、反理论的特点,它重在对网络文学做一种感性的批评,伴随而来的便是缺乏一定的理性分析,从而难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文学批评家。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需要专业的文学批评家有意识地进入网络文学批评领域。正如葛红兵所言:“一个有眼光的批评家应当有发展的视野,应当能透过事物发展的点滴迹象窥见它未来的可能性。网络文学目前正是需要这样的批评家。”
二、意象化的诗性语言
与西方所宣扬的认知、思辨的批评方式有所不同的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更加注重一种体验式的感悟,这种感悟与需要妙悟的诗歌有着许多的相通之处。西方的文学批评更多的是需要条分缕析的逻辑性语言,而中国古代文学批评则通常需要意象化的诗性语言直指作品最本质。因为古代文学批评的主要对象是诗歌,即便明清时期小说也加入到了其中,但是诗歌自始至终的主导地位没有改变,受这一主体对象的限制,中国古代文学批评语言主要为诗性的语言。如司空图有名的《二十四诗品》,其本身就是耐人咀嚼的诗篇,如其第一品:“大用外排,真体内充。……持之非强,来之无穷。”这种感悟式的语言一般不会直截了当地将批评者内心的感受说出来,它需要读者再去进一步地感悟,通常对于批评者的批评读者也可以得出几种结果出来。这种批评方式是受到禅宗思维的影响,以佛祖拈花一笑为例,摩诃迦叶会心一笑,但是迦叶究竟明白了什么,这是语言说不破的。禅是作为一种个人体验存在的,若以名言相传,即使存在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中国传统文学批评在这种思想的影响下,采用了意象化的语言去表现自我的感受,这也就形成了文学批评如诗歌般“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性,这其中的奥妙也不是言语所能演绎得出来的,必须“自家实证实悟”。正是由于用意象化的诗性语言入文,使得古代文学批评本身也是一种作品,显得玲珑剔透。如朱权《太和正音谱•古今群英乐府格势》云:“商政叔之词,如朝霞散綵。范子安之词,如竹里鸣泉。徐甜齐之词,如桂林秋月。杨澹齐之词,如碧海珊瑚。李致远之词,如玉匣昆吾。郑庭玉之词,如佩玉鸣金。刘庭信之词,如摩雲老鹘。吴西逸之词,如空谷流泉。
秦竹村之词,如孤云野鹤。馬九皋之词,如松阴鸣鹤。”这种意象化的语言在注重条分缕析的传统文化中很少见到,但是在网络文学批评中是可以寻到的。如:“读金庸的小说,很难放下,常常不自觉地发笑,读完后,一片轻松,便似雨后天空,更有十分的清澈。看古龙的小说,也很难放下,但却常常从小说中跳出来,自觉承不起主人公的寂寞和无奈。读完仍回味那乌云雷电的压迫。金庸的小说便如一首江南的采莲曲。古龙的小说似一幅塞北的孤旅图。”———十三少帅《读金庸看古龙》虽然网络文学批评中的这种语言还不成熟,水平远不及古代文学批评,但是我们从中可以看到网络文学批评确实在有意无意地借鉴古代文学批评,并且结合当下文学现象,保留了自己的特征,就像金庸小说中的“北冥神功”吸取别人的长处又没有丢失掉自己的优势。在对待文学作品的态度上,两者却是一致的。它们都将文学作品视为一个整体,一个自由的整体,所以钱钟书先生才说:“这个特点就是,把文章通盘的人化或生命化。”[12]我们把文章看成我们自己同类的活人。两者进行的都是感悟式批评,这种批评作为一种个人体验,很难用语言说清楚或者说即使说出来别人也未必懂得,因此不如直接用一种来营造一种整体风貌,这种风貌不能用逻辑性、思辨性的语言来表达,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中意象化语言的出现,而网络文学对传统文学的继承是不可避免的,那么依附于网络文学而产生的网络文学批评就一定会对古代文学批评有所继承,相对于前面提及的两个继承,这种语言的继承相对来说是比较明显的。
保罗·德·曼(1919—1983),是解构主义文学批评团体“耶鲁学派”的中坚人物,其修辞阅读理论是美国解构批评的基石。而在解构主义之前,文学批评理论的主导是形成于二三十年代、盛行于四五十年代的“新批评”理论,并且新批评后期中心“耶鲁集团”代表人物布鲁克斯和沃伦也长期在耶鲁大学执教,因此,新批评对德·曼的修辞理论的影响是必然的、直接的。德·曼早期写过两篇论述新批评的文章,分别是1956年的《形式主义文学批评的终结》和1966年的《美国新批评的形式与意向》,对新批评既有积极肯定和吸收运用,又有批判和改造。本文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论述德·曼与新批评的关系,借此揭示解构主义文学批评对新批评的继承与批判。
一、对“内指性”文学语言观的承继
新批评的文学语言观念,是建立在科文区分的基础上。作为一种形式主义批评流派,新批评强调文学语言的特殊性,其奠基人瑞恰兹率先区分了语言的科学用途与情感用途:“我们可能为了依据而运用陈述,不论这种依据是真是伪,这是语言的科学用途。但是我们也可能为了这个依据所产生的感情和看法的效果而运用陈述,这是语言的情感的用途”,也就是说,科学语言是以逻辑推理为基础的符号语言,具有指示功能,是“外指的”,要求指涉清晰、意义明确;文学语言则不要求逻辑认知上的真伪判断,是情感语言,只具有情感功能,是“内指的”,以表达或激感态度为己任。
新批评之所以把文学语言归结于情感用途,原因在于他们认为艺术最根本的因素是作者创作时的原始经验,艺术的真实是文学与经验的一致性。从文学生产过程来说,作者在形式上尽可能地建构与原始体验相契合的语言结构,批评家则回溯作者的历程,通过仔细、精确地研究意义形式,来获得形式所由生的经验。“他(指诗人)的任务最终是使经验统一起来。他归还给我们的应该是经验自身的统一,正如人类在自身经验中所熟悉的那样。而诗歌,假若是一首真正的诗歌的话,由于它是一种经验,而不仅仅是任何一种关于经验的陈述,或者仅仅是任何一种经验的抽象,它便是现实的一种模拟物——在这种意义上说,它至少是一种‘模仿’。”相比较19世纪末实证主义和浪漫主义文学批评,新批评坚持的依然是“摹仿论”立场,不过其摹仿的对象不再是外在的历史现实,而是作者内在的意识状态。
新批评的创新在于对语言的重视上升到了本体论的高度。作者经验只能通过文学语言来传达,语言担负着使文学成为文学的责任,它也是批评家还原作者原始经验的可靠途径,传统的历史、实证的方法对于文学意义阐释来说是不够深入的,必须把语言引入文学意义研究。新批评的研究视野发生了重大转变,从社会历史内容和作者思想内容转到了文学语言这一新的主体上来,这一转变影响深远,新批评之后的批评理论,无论意识形态研究还是文本形式研究,都不可避免地运用到新批评式的语言研究。对于德·曼修辞阅读理论来说,它更是有不可或缺的理论奠基意义。德·曼曾经明确表示自己的分析属于语言学和语义学的范畴,他和新批评家一样,把研究重心放在文本内部,以文学语言为文学活动的中心。
然而,对于文学摹仿作者经验的观念,德·曼是坚决否定的,认为这种摹仿根本不可能达到也不应追求。他认为意识、语言、现实之间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文本并不是作者经验的载体,更不能看作是作者和读者这两个主体之间的交流,这是因为,文学语言不仅仅是包含或反映经验,更重要的是建构经验,即唤起读者过往的经验,形成新的情感体验。建构完全不同于单方向的意指,文学语言具有自我言说的独立功能,批评的任务不再是去发现形式所意指的经验,而是探讨形式如何积极主动地建构一个个新的世界。这一过程不再是摹仿而是创造,不再是交流而是参与。
在此基础上,德·曼进一步否定瑞恰兹所说的文学语言的交流作用。依据新批评的观念,文学语言之所以是模糊的、情感性的,是因为经验本身是模糊和情感性的,文学虽然具有复杂的意义,但最终目的还是要实现作者和读者的交流。德·曼则批判之,他抨击瑞恰兹“不仅把诗歌语言贬到了交流语言的层次,而且不断否认审美经验和其它人类经验的区别”。德·曼依据康德审美无功利的思想,认为交流作为有功利、有目的的活动,是不应作为文学经验的价值的,因此他在新批评对科学、文学语言区分而论的基础上,进一步强调诗性语言和交流语言的分别。他认为,只有隐喻化和修辞化的语言才是诗性语言,并且由于语言的修辞性,也必然导致了确定意义的不可实现,文学文本的指称或意义变得模糊而难以确定。德·曼还进一步推广到非文学文本中去,认为即使是哲学、政治、法律等文本,也因语言修辞性而存在矛盾、虚构和欺骗性,并最终导致不可阅读。
二、对“含混”理论的突破
“含混”是瑞恰兹的学生燕卜荪沿用的术语,指文学语言的多义形成复合意义的现象。新批评把复义看作文学语言的特性,赋予“含混”新的理论意义,正如瑞恰兹所说:“如果说旧的修辞学把复义看做语言中的一个错误,希望限制或消除这种现象,那么新的修辞学则把它看成是语言能力的必然结果。”“含混”或日“复义”理论,是新批评对于文学语言的重要发现。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32-0015-01
“五四”运动之后,学界才开始对中国文学批评史进行系统性的研究。1927年陈中凡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诞生,开创了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先河。现代中国文学批评史学科正式形成以来经历了三个发展时期:三、四十年代为研究时期;五、六十年代为低潮期,研究者们想努力另辟蹊径;八、九十年代为第二个,各种批评史著作纷纷出现。这些著作大多理论性很强,篇幅巨大,对于普通中文系大学生来说,阅读起来稍有困难。张少康先生的《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出现在第二个期。而本文着重介绍的《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教程》是在《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上下卷的基础上压缩改编的,是一本成功的大学中文系教科书。本文试从以下角度对其进行点评。
这本教材以时间为线索将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展开,科学的阶段划分和概括性极强的“概说”使得全书有着一个清晰明了的脉络。第一,对于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的历史分期,分为五个时期:一,先秦——萌芽产生期;二,汉魏六朝——发展成熟期;三,唐宋金元——深入扩展期;四,明清——繁荣昌盛期;五,近代——中西结合期。其中,近代部分是改编的时候增加的。这样的划分无疑是清楚明了的,让读者对中国文学理论批评的发展有很直观的认识。第二,著者对每一个大历史阶段加写提要性的“概说”,这样就使读者对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的历史线索有一个轮廓性的了解。每一个“概说”都会对这个时期的文学理论批评做宏观的叙述,并总结出这个时期文学理论批评的特点,这样的安排对于教材来说是极好的,学生们学起来更加容易。
《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教程》主要是理论叙述,但对于一些学界没有达成共识的问题,著者也进行了一些文献考证,并得出自己的结论。书中对刘勰的生平、《二十四诗品》的真伪、李贽评本《水浒传》的真伪都进行了严谨的考证。刘勰的生卒年很难得到确定的考证,学界也没有一个确定的说法,著者根据其《有关刘勰身世几个问题的考辨》一文的研究成果,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概述了刘勰的生平,这对研究刘勰的文论思想起到很大的帮助。从九十年代中开始,关于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真伪问题一直争议不断。著者对这些言论进行了分析和判断,得出结论“虽然目前还没有充足的文献可以完全证实为司空图所作,但是也没有一条根据可以证明不是他所作。”并在书中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仍然把《二十四诗品》作为司空图的作品来加以论述。关于李贽评本《水浒传》,近年来学界流行的看法是容与堂刻本为委托,实际上是叶昼点评的,而袁无涯本是李贽的原评。著者通过自己的考证,肯定了李贽对《水浒传》作出过详细的评点。这些考证叙述的文字正是理论论述的基础。
著者对问题的阐释具有创新性。如论述文学理论批评的萌芽时,著者从《易传》中寻求解释,指出清代章学诚《文史通义》中强调了“易象通于诗之比兴”的道理,认为这是传统起点。著者只是粗略地陈述了梗概,认为最早比较明确地表现了文学理论批评见解的是《易经》中的“言有物”、“言有序” ,而没有论及易学思想。相较于以前的学者谈论文艺理论而不谈易学传统,著者做出了创新。在解释诗乐舞的关系时,著者指出了“在诗、乐、舞三者之中,乐占有的更为重要的地位,是三者的核心。”并且认为在儒、道、墨、法的文艺思想中,乐论是最主要的部分,胜于诗论,此观点是个重要的创新。
这部著作重点突出,分量适中,适合教学。它进一步突出了对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的基本规律、主要特点,以及有代表性理论批评家及其著作的论述。著者在对理论线索有了明确的交待之后,把主要的笔墨集中在重要理论著作和问题的论述上。一些重要的理论家和著作在书中所占的篇幅很大,因而重要的理论著作和理论问题在本书中得到了充分展开。刘勰就是突出的例子。著者用了整一章的篇幅来介绍刘勰,从其生平到《文心雕龙》的写作,对于其文学本体论、文学创作论、文学发展论和文学批评论分别用了三个小节,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既线索清晰,又重点突出,这对于作教材是比较合适的。
这部著作的出现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历时十三年,直到现在各大高校仍将它作为中国文学批评史课程的教科书。笔者在大学时期学习的就是这本教材,因它而深入了对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的认识,得益匪浅。
王诺认为:“生态批评是在生态整体主义,特别是生态整体主义思想指导下探讨文学与自然之关系的文学批评。它要揭示文学作品所反映出来的生态危机之思想文化根源,同时也要探索文学的生态审美及其艺术表现。”生态整体主义强调一种和谐的、整体的、多样化、互蕴共生的关系,是人类重新认识自然、定位自己的一种方法论。生态批评作为理论是新兴的,但是文学从一开始就是和生态联系在一起的。从神话时代到宗法时代,再到现代时期,人类在世界整体结构中的角色始终是贯穿文学的一个主题。在神话时代,人是渺小的,只不过是宇宙世界最微小的造物而已。而每个民族的创世神话都是以神为本,讲述作为自然象征的神的故事,人对于自然世界不可窥知,不可操纵,只有顶礼膜拜。这个时期的文学样式如祈祷词、颂歌,甚至诗歌和戏剧等都讲述了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故事。在宗法时代,自然只不过化身为圣人、上帝、耶稣甚至真主等,而人与这种最高秩序之间依然延续下与上的关系。即使人类社会过渡到了以工业文明为主的现代社会,浪漫主义田园精神依然成为人类的理想家园。在我国有“采菊东篱下”的情怀,在英美有梭罗和华兹华斯对朴素田园生活的追求。由此可见,用文学的思想武器来重塑人们的自然观是非常可行,而且势在必行。当代大学生面临的是一个日新月异却又危机四伏的时代,他们或许无暇顾及那些与生活相去甚远的诸如新批评、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等理论,但却不得不正视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生态问题已成为我们不得不认真对待的迫切问题。生态文学可以促使人们重新认识自己的现状,重新发现自然的崇高与瑰丽,修正人类中心主义的虚妄观念,从而实现人类的长远发展。作为在教学活动中起主导和引导作用的教师,应该将生态理念贯穿教学的始终。首先,教师要在介绍文学课程的过程中将文学的社会价值、文学作品的生态内涵灌输给学生,并简要介绍关于这门崭新理论的一些基本概念和常用术语,如“生态批评”“生态文学”“生态文本”“人类中心主义”“二元对立”等概念;其次,教师应不断更新知识,了解生态批评新动态,熟读生态文本,在教学过程中,旁征博引,理论与文本结合,有目的性地培养学生的“绿色”思维。再次,为了使文学适应社会,加之文学课时量的削减,教师可以对传统的内容,如作者简介、小说要素分析、文学理论少讲或省略不讲,而应选择一些比较典型的生态文本,引导学生品味鉴赏,仔细琢磨,用心感悟,从而启发其智性,陶冶其情操。
二、生态文本的挖掘与重读
1.英美文学作品的重读当前,英美文学课程普遍面临课时削减、内容压缩的现状,而文学课程的性质决定其必须进行外延的扩展。笔者所任教学校英美文学课每周2课时,且英国文学和美国文学各开设1学期,实际授课中只能挑选其中一部分作品进行讲解,对于其余作品都要求学校以观看电影或课外阅读的方式进行。比如笔者在讲授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时,引导学生重点欣赏总纲里的环境描写:“春雨给大地带来了喜悦,送走了土壤干裂的三月,……美丽的自然撩拨万物的心弦,多情的鸟儿歌唱爱情的欣欢。”自然催生万物复苏(包括人),而万物相互依存,和谐欢快,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由此可见,乔叟是一位具有自觉生态整体观的诗人。莎士比亚作品繁多,思想深刻,但一般只重点讲授《哈姆雷特》,引导学生阅读欣赏主人公的“独白”是重中之重,以此认识人文主义者宣扬的虚妄的人类中心主义和自视为“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的幻象最终只能导致报复和悲剧。弥尔顿《失乐园》中对地狱丑陋不堪、悲苦绝望的描述难道不是人类失去家园后的预言吗?人类岂不是真正需要敬畏上帝、敬畏自然吗?而鲁滨逊的经历却又一次让我们目睹了人类如何占有土地,挖掘自然,利用自然的人类中心主义神话。及至最亲近自然的浪漫主义作家,“自然崇拜”被“视觉化和原型化”了,读者通过阅读欣赏以自然为主题和意象的诗作,可以真正体悟自然作为人类向导和保姆的功能,体验自然的瑰丽与伟大,促使我们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重续被工业文明割断的本真的关系。从奥斯汀以后的文学主要以小说为主,无论是《傲慢与偏见》还是《简爱》,虽然都是人类中心主义的环境审美,但依然可以凸显自然之美对故事发展的重要性。现代主义作家基本都具有反现代文明倾向,劳伦斯笔下的男女主人公都是自然之子,只有在和自然的交融中人才能流露出其本真完美的状态,而工业文明束缚下的人都是畸形扭曲的。美国文学虽然只有400年历史,却因独特的经验,从一开始就呈现出浓郁的生态或反生态气息。在超验主义作家爱默生和梭罗笔下,生命与自然、自然与精神合二为一。
虽然两者审美取向不同,爱默生更倾向于借助自然表达思想,而梭罗却是将自然本身视为生活的本质,视为他的亲人和朋友,他的《瓦尔登湖》不单是为在物质文明中迷失方向的人指明道路,也传递着和谐的生态主义整体观。《红字》中的丁梅斯代尔和海斯特只有在森林里、在河边才不需要清教主义的遮羞布,表现的是真实的自我,而代表文明和科学的齐林沃斯却是虚伪、狂妄、灵魂的谋杀犯。《白鲸》和《老人与海》两部小说都可以作为反生态文学中的经典,并且交相呼应,尽管两部作品在最后都对人类中心主义的虚妄做了毁灭性的预言,但其立场和主旨却基本是反生态的———人类都企图通过征服生养自己的自然的方式来彰显其价值和尊严(亚哈对白鲸的疯狂报复,圣地亚哥老人与马林鱼和鲨鱼的搏斗归根结底都是为弘扬“人”的价值,是人类违背自然规律、企图主宰世界的妄想)。马克•吐温和维拉•凯瑟都映射了人与自然应该相融相契。《荒原》更是将现代文明的荒芜推到极致,人类面临的不单单是赖以生存的家园的丧失,更是精神世界的支离破碎,艾略特为现代文明奉上一曲挽歌,更为生态破坏后无处依存的人类进行了预言。“文学和批评的功用绝不仅仅是局限在人类内部,它还可以通过人而作用于非人类,作用于整个世界。”文学就是要通过其语言魅力和思想内涵唤醒人类沉睡的灵魂,启迪人们的智慧,实现文学与社会接轨。
新历史主义文学批评是舶来品,它产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英美文化界和文学界。20世纪80年代,在渡过了西方“历史主义危机”之后,人们又重新追问文学与历史的关系。在这种情况之下,新历史主义文学批评以反抗形式主义的姿态,登上了历史舞台,并逐步形成了自己的理论特征。
一、历史与文学
(一)历史是什么。从历史理论来说,新历史主义的“新”是相对于传统历史观而言的,这最主要表现在它对历史的性质的再认识上。而对“历史是什么”的回答,构成了新历史主义的理论基础。传统的历史观把历史看成是一个可供客观认识的领域,历史是独立于历史研究者认识主体的、独立于他的研究手段(“发现”)和工具(“语言”)的实际存在。如果历史研究者在把握历史的过程中能够克服和排除主观因素,透明地运用其语言工具,他就能够再现般发掘出埋藏在时间风尘下的“史实”,并由此获得关于历史的不容置疑的“真理”性发现。在新历史主义看来,上述的历史观是实证主义和科学主义在历史研究中的反映,它本身就是非历史的。历史研究者的主体(“人”)和他的工具(“语言”)本身都是历史的产物。任何具体的人在借助语言而把目光投向过去的时候,他的视点和视野都已经被限制在某一现刻历史、语言的历史沉淀以及它们错综的复合影响之中。
展现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他所看见的历史,而不是“历史本身”。因此,新历史主义认为历史是现时的人对过去的一种“知识”,这种知识以话语的形式存在,它是被写出来的。至于历史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们则不管,他们认为历史主要由一些文本和一种阅读、阐释这些文本的策略组成。
对此美国文艺理论家海登·怀特说:“从这种观点看,‘历史’不仅是指我们能够研究的对象以及我们对它的研究,而且是,甚至首先是指借助一类特别的写作出来的话语而达到的与‘过去’的某种关系。”在这里,历史是对过去事件的描述,而这种描述并非纯粹的客观再现,而是语言对事件的再度构成,其中必然渗透着语言运用者对事件的解释。
因此,历史被看作一个文本。海登·怀特还进一步论证道:“不论历史事件还可能是别的什么,它们都是实际上发生过的事件,或者被认为实际上已经发生的事件,但都不再是可以直接观察到的事件。作为这样的事件,为了构成反映的客体,它们必须被描述出来,并且以某种自然或专门的语言描述出来。后来对这些事件提供的分析或解释,不论是自然逻辑推理的还是叙事主义的,永远都是对先前描述出来的事件的分析或解释。描述是语言的凝聚、置换、象征和对这些作两度修改并宣告文本产生的一些过程的产物。单凭这一点,人们就有理由说历史是一个文本。”
历史是一种话语,或一种文本。这种历史观带有明显的后现代社会的色彩,是后结构主义者历史观的延续。福柯等后结构主义者,把历史称为一种“历史叙述”或“历史修撰”,正是突出了历史的文本性,用福柯的话说就是,原先的一个大写的单数的“历史”(History)被小写的复数的“历史”(histories)取代了,展示在人们面前的历史,只是以文本的形式存在的历史。福柯的这种历史观正应和了当代文学批评的一种信念,即人们只有通过文本才能思想和感知,而文本之外的世界对于人的思想来说是不存在的,没有意义的。
作为话语或文本而存在的历史,带有一般文本的特征,想象和虚构因此而成为历史文本无法摆脱的特质。海登·怀特曾说历史的深层结构是诗性的,便是基于对历史文本的想象与虚构特质的理解而作的评论。这也就是说,历史从来就不能脱离想象而存在,历史在本质上仍是一种语言阐释,它不能不带有一切语言构成物所共有的虚构性。与此相关,所谓历史真实并不等于事实,它是事实与一个观念构造的结合,也就是说,没有一种绝对的真实,一种离开具体观念和阐释语境的真实。历史话语中的真实总是存在于一定的观念构造之中。
(二)历史与文学的关系。当海登·怀特把历史的深层结构解释为“诗性”的时候,他已经在历史与文学之间建立起了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加密切的联系。新历史主义者认为,历史和文学同属一个符号系统,历史的虚构成分和叙事方式同文学所使用的方法十分相似。在传统历史学家那里,历史的特质是“真实”,它记录的是真实的事件,而这种“真实”与文学的特质“虚构”恰成对比,两者是格格不入、不容混淆的。但新历史主义者打破了历史的“真实”假象,他们认为,历史文本的运作方式是“编织情节”,即从时间顺序表中取出事实,然后把它们作为特殊的情节结构而进行编码,这种编织情节的方式与文学话语的虚构方式几乎一模一样。
因此,在旧历史主义的文学批评中,文学文本被看作是一种历史现象,认为它产生于特定的历史背景之中,是对历史的一种反映。那么,旧历史主义批评家所从事的文学研究和文学评论的任务就是一种“还原”历史的工作,也就是我们所熟悉的通过把文学作品放到它所产生的历史背景之中,来试图再现出作者的原来的意义,从而把握作者的思想和作品的意义。旧历史主义文学批评关注的是历史的本来面目,这是因为它认为在文学作品之外,有一个真实的具体的历史,而文学作品只是对这个真实而具体的历史的一种反映。换一种简单的说法就是,历史是第一性的,文学作品是第二性的。或者说历史是背景,文学作品是前景。历史作为一种客观的真实决定了文学的存在和文学的内容。而新历史主义文学批评不再把历史看成是由客观规律所控制的过程,看成是文学的“背景”或“反映对象”,而是把历史和文学两者同时看成是“文本性的”,由特定文本构成。在他们看来,历史和文学同属一个符号系统,历史的虚构成分和叙事方式同文学所使用的方法十分类似。因此两者之间不是谁决定谁、谁反映谁的关系,而是相互证明、相互印证的“互文性”关系。在新历史主义者眼里,文学与历史并无明显的界限,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以一种复杂的相互纠缠的方式呈现出来的,他们所关注的,并非通常人们理解的那种虚构的、想象的、狭义的文学,而是包括文学在内的整个文化。换句话说,新历史主义批评从事的是一种整体意义上的文化研究,而在具体批评行为的实施过程中,我们既能看到“用文学的方法研究历史”,也能看到“用历史的方法研究文学”。
二、文学与政治
当新历史主义用“文本性”和“互文性”填平了历史文本与非历史文本间的鸿沟,拉近了历史客体与当代主体间的距离时,并不意味着要把历史文本理解成凭空捏造,新历史主义的目的是揭开作为教科书或史书的“历史”的神秘的面纱,让人看到其形成轨迹,发现文本的“历史性”。在这方面,它对福柯的“话语——权力”理论多有借鉴。福柯用“话语”连接语言与使用该语言的社会中的整个社会机制、惯例、习俗等,这就使文本作为一种“话语实践”指向社会历史。话语实践植根于社会制度之中并受其制约,总是体现着权力的关系。由此,新历史主义的代表人物格林布拉特指出,不论历史或文学,作为文本,它们都是一种权力运作的场所,不同意见和兴趣的交锋场所,传统和反传统的势力发生碰撞的地方。
同时,福柯挑战现存历史定论的勇气也给了新历史主义批评家以莫大的鼓舞。福柯说,在任何一个看似处于某种统一意识形态统治下的历史时期中,都充满了被压抑的它异因素,历史学家必须在他的谱系研究中对它异和断裂给予格外的关注。研究断裂就是研究特定的话语、社会形态的形成条件,并由此对它进行批判,而不是认可;昭彰它异不仅否定了统一意识形态的神话,而且通过历史定论对它异因素的压制过程和方式可以透视出社会、政治、文化的复杂的机制运作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