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理论论文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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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批评理论论文

篇1

确实如此,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是针对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文学批评,尤其是外国文学批评出现的某些令人担忧的问题提出来的。这些问题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近年来我国文学批评理论严重脱离文学批评实际。从上世纪90年代到目前的一段时间里,我国文学批评界出现了重理论轻文本的倾向。一些批评家打着各种时髦“主义”的大旗,频繁地引进和制造晦涩难懂的理论术语,沉湎于编织残缺不全的术语碎片,颠倒理论与文学的依存关系,将理论当成了研究的对象,文学批评成了从理论到理论的空洞说教。文学批评话语因而变得高度抽象化、哲学化,失去了鲜活的力量。令人担忧的是,这种脱离文学文本的惟理论倾向还被认为是高水平的学术研究,一连串概念和理论术语的堆砌竟成为学术写作的时尚;扎实的作家作品研究被打入冷宫,文本研究遭遇漠视。学术研究的导向出现了严重问题,文学研究的学风也出现了问题。聂珍钊教授用“理论自恋”(“theoretical complex”)形容这一不良的学术现象。他指出,这种现象混淆了学术的评价标准,使人误认为术语堆砌和晦涩难懂就是学问。其实,就文学批评来说,理论是一种方法、一种工具,理论的价值在于帮助我们去阐释、理解和批评文学,在于帮助我们对文学作品或者作家进行更深刻的理性把握。但是,目前有许多人却本末倒置。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首先是针对上述这种状况提出来的,它强调的是对作家作品的研究,强调文学批评必须批评文学,而不是批评的批评。

二是目前文学批评和文学创作的伦理价值的缺失。在我们现在的一些文学批评和文学创作实践中,往往忽视文学作品的伦理价值,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西方现当代文学批评理论和创作的影响。现当代西方的诸多批评理论,如形式主义、原型批评、精神分析、女性主义、文化批评、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等种种批评模式, 或偏重形式结构或倾向文化、政治和权力话语,虽然它们各有其合理的一面,但却普遍忽略了文学作品的伦理价值这一文学的精髓问题。西方的批评方法和理论影响到作家的创作,使他们专注于本能的揭示、潜意识的描写或形式的实验,忽视了对文学作品的内在的伦理价值的关注。文学伦理学批评认为文学作品最根本的价值就在于教人从作品塑造的模范典型和提供的经验教训中从善求美。作为一种方法论,它旨在从伦理和道德的角度研究文学作品以及文学与社会、文学与作家、文学与读者等关系的种种问题。它主张文学作品的创作与批评应该回归到文学童真的时代,应该返璞归真,也就是说要重视文学的教诲功能和伦理价值。文学伦理学批评关注的是文学之“人”作为一种道德存在的历史意义和永恒意义。

“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提出具有学理上的创新意义。它对传统的有关文学的起源问题进行反思、追问,大胆提出“文学源于伦理的需要”这一崭新的命题。这一问题表明了该批评方法倡导者勇于探索的学术胆识和富有挑战性的创新思考。关于文学起源的问题,国内外教科书中似乎早已多有定论:或曰文学源于劳动,或曰源于摹仿,或曰源于游戏或源于表现等等。但文学伦理学批评在学理上对这一问题提出怀疑,认为文学与劳动和摹仿虽然有关,却不一定起源于劳动和摹仿;文学艺术作品是人类理解自己的劳动及其所处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一种情感表达和理解方式,这种情感表达和理解与人类的劳动、生存和享受紧密相连,因而一开始就具有伦理和道德的意义。也就是说,文学是因为人类伦理及道德情感或观念的表达的需要产生的。如希腊神话中有关天地起源、人类诞生、神与人的世界的种种矛盾等无不带有伦理的色彩。《荷马史诗》往往也被用作对士兵和国民进行英雄主义教育的道德教材。从根本上说,文学产生的动机源于伦理目的(ethical purpose ),文学的功用是为了道德教育,文学的伦理价值是文学审美的前提。

“文学伦理学批评”作为一种方法论具有其独特的研究视野和内涵。文学伦理学的特色在于它以伦理学为理论武器,针对文学作品描写的善恶做出价值判断,分析人物道德行为的动机、目的和手段的合理性和正当性,它指向的是虚构的文学世界中个人的心性操守、社会交往关系的正义性和社会结构的合法性等错综复杂的关系。总之,它要给人们提供某种价值精神或价值关系的伦理道德指引,即它要告诉人们作为“人学”的文学中人之所以为人的道理。“文学伦理学批评”要直面三个敏感的问题:一是文学伦理学批评与伦理学的关系问题; 二是文学伦理学批评与道德批评的关系问题;三是文学伦理学批评与审美的关系问题。首先,文学伦理学批评并不是社会学或哲学意义上的伦理学。它们的研究对象、目的和范畴不尽相同。伦理学研究的对象是现实社会的人类关系和道德规范,是为现实中一定的道德观念服务的,重在现实的意义上研究社会伦理,它可以看成是哲学的重要分支(即道德哲学);文学伦理学批评的对象是文学作品的虚拟世界,重在用历史的、辩证的眼光客观地审视文学作品中的伦理关系,在方法论上它以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为基础。其次,文学伦理学批评不同于道德批评。道德批评往往以现实的道德规范为尺度批评历史的文学,以未来的理想主义的道德价值观念批评现实的文学。而文学伦理学批评则主张回到历史的伦理现场,用历史的伦理道德观念客观地批评历史的文学和文学现象。例如对俄底浦斯杀父娶母的悲剧就应该历史地评价,要看到这出悲剧蕴涵了彼时彼地因社会转型而引发的伦理关系的混乱以及为维护当时伦理道德秩序人们做出的巨大努力。同时,文学伦理学批评又反对道德批评的乌托邦主义,强调文学及其批评的现实社会责任,强调文学的教诲功能,主张文学创作和批评不能违背社会认同的伦理秩序和接受的道德价值。其三,文学伦理学批评并不回避文学的伦理价值和美学价值这两个在一般人看来貌似对立的问题。在文学伦理学批评看来,文学作品的伦理价值和审美价值不是相互对立的两个方面,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审美价值是从文学的鉴赏角度说的,文学的伦理价值是从文学批评的角度说的。对于文学作品而言,伦理价值是第一的,审美价值是第二的,只有建立在伦理价值基础之上的文学的审美价值才有意义。

“文学伦理学批评”具有学术的兼容性和开放性品格。这一品格是由其方法论的独特性所决定的,即它牢牢地把握了文学是人类伦理及道德情感的表达这一本质特征。“文学伦理学批评”并不排斥其它的文学批评方法。相反,它可以融合、吸纳和借鉴其它的文学批评方法来充实和完善自己。譬如,它可以借鉴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方法就人格的“自我、本我、超我”之间的关系展开心理的和伦理道德的分析;它可以结合女权主义批评理论来剖析性别间的伦理关系和道德规范等问题;它还可以吸纳后殖民主义理论对文化扩张和全球化进程中不同文化的伦理道德观的冲突进行反思;它还可以融合生态批评就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伦理层面的深入思考,从而构建一种新的文学生态伦理学或文学环境伦理学。更具现实意义的是,文学伦理学批评还可以为发展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以及树立社会主义荣辱观服务,为在全社会大力弘扬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社会主义思想服务,为倡导社会主义基本道德规范和促进良好社会风气服务。文学伦理学批评坚持认为文学对社会和人类负有不可推卸的道德责任和义务,文学批评者应该对文学中反映的社会伦理道德现象做出客观公正的评价,让读者“辨善恶知荣辱”。文学和文学批评要陶冶人的心性,培养人的心智,引领人们向善求美。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文学伦理学批评对目前和将来我国和谐社会的构建、对正处于社会转型期的我国伦理道德秩序的建设的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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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后结构主义、福柯对新历史主义的影响

新历史主义作为后结构主义的一个重要分支,其理论形成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后结构主义理论的影响。一方面,先前历史主义对历史语境的重视在新历史主义的方法中得到了承继;另一方面,后结构主义对历史意义的消解又被新历史主义借用来突破既有的历史叙述。这样一来,新历史主义不可避免地秉承了后结构主义的一些重要思想。历史总是被叙述出来的,因此对“过去历史事件”的第一手把握或者最直接的感受已经不可能了。没有一个统一的、前后一致的、和谐连贯的、大写的单数“历史”(History)或者“文化”。所谓的历史其实是“断断续续充满矛盾”的历史叙述,这个“历史”是小写的,是以复数形式(histories)出现的。不可能对历史进行任何“置身于其外”的“客观”分析,对过去的重建只能基于现存的文本,而这些文本是“我们依据我们自己的特殊的历史关怀来予以构建的”。一切历史文本都应当得到重视,其中包括“非文学”的历史文献:一切文本或者文献都体现出文本的特性,它们相互都是互文关系,对文学研究都有帮助。新历史主义的文学观、文化观同时也受到法国的结构主义思想家阿尔都塞、伊格尔顿以及福柯等人的哲学思想的深刻影响。其中,福柯的哲学思想对新历史主义影响最为深刻。福柯指出:“文化”归根结底是具有“文本”特征的,而语言表达同样也是话语实践或认知的产物,其无法预知的断裂(rup-tures)也就成为了一个历史阶段思维的主导方式。由话语产生的“权力微观物理学”编织成一张关系网,把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统统网入众多互不相关的局部冲突之中,使个人成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惩戒机制中的惩罚者和被惩罚者。所谓“真理”其实是权利关系的产物,具有意识形态性。此外,福柯认为对于历史的学习至关重要:历史学家的主要任务是忘却历史,历史所谓的完整性和延续性只是一种幻想,而实际存在的历史往往只不过是互不相关的话语碎片。这些理论在很大程度上指导了新历史主义的历史观。福柯对于文学研究的重新界定和他的文化观成为了新历史主义重要批评共识之一。在关注福柯对于新历史主义的重要影响的同时我们也应该意识到,尽管福柯对权力运行模式、自我监管和对文化、历史、意识形态三者之间的关系的阐述为新历史主义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但是新历史主义绝对不是福柯理论的延伸,也绝不是对于福柯理论的精细化演示。

篇3

20世纪是西方文学批评理论大发展的世纪。受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的影响,文学研究过多地局限于语言和文本现象,热衷于对形式、文体、技巧等实证、实用性的研究,而忽视了文学的道德教化功能。环境问题、社会问题乃至人类的精神问题的复杂多样化促使文学研究重新关注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人类自身的精神诉求。20世纪80年代,西方文学评论界开始逐渐由集中注意研究语言本身及其性质的能力(内部研究)转移到注意研究语言同上帝、自然、社会、历史等被看作是语言之外的事物的关系[1]。20世纪90年代,作为生态批评支流的生态女性主义批评迅速成为西方文艺评论界的“新星”。

一、生态危机:生态女性主义的发展契机

现代工业的发展带来的环境问题早在19世纪已经引起人类的注意并开展形式多样的环保行动。20世纪50年代中叶,以“公害事件”为代表的环境问题,引起世人的更为广泛关注,人们意识到环境污染严重损害公众健康,并带来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从而爆发了一场新的社会运动——生态运动。生态主义者反思人类行为,质疑启蒙时代以来的理性至上论,揭示人类中心主义才是生存危机的根源。为探求人类的出路,生态主义围绕非人类的道德身份展开争论,形成形式多样的环境伦理。

生态女性主义是环境伦理中的最新发展,是女性主义和生态主义的结合。一百多年以来,女性主义经历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20年代的以要求平等的政治经济和受教育权利为特征的自由女性主义,和20世纪20—60年代的以争取女性社会文化身份为特征的激进女性主义的洗礼。在生态危机和环保运动的激励下,在妇女参与环保运动的实践基础上,生态女性主义于20世纪80年代在欧美蓬勃发展起来。它借助解构主义,深入挖掘当下生存危机根源——父权制的男性中心主义观并进行颠覆性批判,力图构建一种新的环境伦理文化,为人类的持续谋求出路。

二、新伦理文化的建构:生态女性主义的活力源泉

人类社会经历了从人类初始阶段对自然界的尊崇、恐惧、依附的生存意识(即自然伦理阶段),到对自然的改造而使自然环境从人类生存视野中逐渐隐退后的对社会利益的关注(即社会伦理阶段),再到现今环境问题带来生存危机而反思后的尊重、爱护自然,寻求人与其他万物平等依存(即环境伦理阶段)的伦理认知和革新过程。可以说,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是伦理道德的修整重构过程。生态女性主义正是生态语境下伦理革新的表现形式之一。它广泛借鉴其他流派思想,特别是生态思想和传统女性主义思想,批判父权文化体制下的二元对立价值等级思维模式和工具理性主义传统,以颠覆西方主流的父权——男性中心主义伦理观,并形成一系列具有自身特点的伦理价值体系。

首先,它追求整体和谐和生命解放,反对压迫。对“各种形式的统治和压迫相互交织”[2]的认同是生态女性主义的理论基点。在肯定自然界独立的内在价值,赋予所有非人类(如动植物、河流、山川等)同等的道德地位,关注所有与自然——心理、性、人类和非人类——有关的统治同时,生态女性主义反对各种社会统治形式(种族、阶级、年龄歧视及军国主义、殖民主义等),将所有被父权文化贬为他者的边缘弱势群体如女性、黑色人种、同性恋、酷儿(queer)等视为盟友,认为没有自然的解放,没有其他边缘群体的解放,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妇女解放,从而将其伦理关照的对象扩大到最广阔的领域。

其次,它吸收生态批评的整体性观念,尊重差异,赞美多样化,认为差异、多样性是生态系统和谐稳定的保障。其多样性既包括生物物种的多样性,又包括人类个体的个性和社会生活风格及地方风俗的多样性等。人类对自然的掠夺,对物种的侵害控制,致使生物简化。现代商业社会的技术和竞争将人异化为失去生气和个性的生产机器。在技术和利益的驱使下,统一的文化观念和文化方式无孔不入,诱导现代人的拜物心理,泯灭人的个性,使社会生活风格“齐一化”,文化也因简化失去其多样性魅力。

第三,它呼吁建立一种基于互惠和责任原则而非统治原则的生态伦理观,强调感性如关爱、尊重和公正的伦理价值。生态女性主义关注人类与非人类存在物的关联性,从女性与自然在生理、心理和体验上的关联出发,提出重新界定人类自我的身份,抛弃以人类——男性为中心的抽象独立自我的主人身份形象,代之以生态的关联自我[3]。生态女性主义认为,人类只有意识到自己与世界万物千丝万缕的联系,才能从根本上关注“他者”,以平等的道德权利持有者身份修正自己的不良行为和思维方式,还“他者”公正,尊重和关爱“他者”。唯如此,人类和自然才能和谐相处。

生态女性主义者不仅多角度解构父权制思想,还多层面建构新伦理文化。一些女性主义者以恢复对月亮、地球等的女神崇拜仪式来赞美女性与自然的联系,并用人类学家对史前期的母系社会的考古发现论证女性文化建构的可能。普鲁姆伍德提出重新阐释大地女神盖亚,认为认可地球的母亲身份有助于人类尊重和关爱地球及其上的所有存在物,有利于形成新的伦理道德观。一些激进的女性主义者对基督教神学进行改造,把上帝理解为母亲或女性。温德尔把上帝称为我们的母亲,因为“上帝的父亲形象适用于父权制社会中的人格形成”[4]。沃伦根据IrisYoung对传统分配模式的社会公正性的剖析,探讨基于该分配模式的环境公正性,指出由于传统的分配模式是静态的物质倾向的,不重视社会进程中的社会关系,因而无法对生态群(如物种、数量、自然栖息地等)的状况给予足够关注,无法建构“生态的关联自我”,也不能充分重视并体现关爱和尊重的重要价值,只有非分配模式语境才是适合生态道德生长的土壤[5]。这些颇具理想主义色彩的伦理文化设想,为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开拓了新空间。

三、生态女性主义: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新视角

文学作品是现实生活的某种反映,是人类理解自己的生产劳动及世界的一种形式,是为满足人类道德情感或观念表达的需要而产生的“一种富有特点和不可替代的道德思考形式”[6]。因而有人认为“真正的艺术和批评服务于一种道德目的”[7]。以反思人类思维方式、规范人类行为并以最终解决人类生存危机为己任的生态女性主义思潮,其伦理特性必然从社会层面延伸到精神层面,从对现实社会中的道德现象的评价和规范及对其伦理根源挖掘延伸到文学批评领域,形成具有自身特色的文学伦理学批评。它遵照生态女性主义伦理道德观念,将性别(女性)和自然结合起来探讨文学。它在关注人伦道德的同时注重弘扬生态伦理道德,成为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新视角。

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是对文学与女性及自然环境关系的研究。大体而言,生态女性主义文学批评是透过生态女性主义理论和实践的棱镜来阅读文学文本,使文学文本中那些以前忽视的要素凸现甚或更为显眼,促使文学批评家对文本的传统要素如风格、结构、修辞和叙述,形式和内容有新的发现,加强探讨文本中不同角色——人类与自然之间,文化与自然之间,不同种族、阶级、性别、性取向的人之间——的联系与差别,探讨影响人类与自然,人们相互之间关系的差异与联系的因素[8]7。在文学批评实践中,批评家必然会提出这样一些基本问题:自然和女性在这部作品中是如何再现的(是次等的、低级的、破坏性的、缺乏理性的还是美丽的、充满慈爱温情的、不可缺少的),自然和女性在作品中扮演着何种角色(是受贬抑的、受支配的、工具性的还是平等的、受尊重的、具有自身独立价值的),自然和女性之间的关联性是如何在作品中体现的,以及作品中表现的伦理价值观与生态智慧是否一致等。而一部具有生态女性主义意识的作品,往往符合如下标准:即是否体现整体的关联性;是否体现对男女、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整体和谐、多样而相互依存关系的追求;是否反映对两性之间、人与人之间以及人对自然的征服、支配、压迫和统治等问题的探讨;是否有助于重新认识人与其他万物的关系;是否有助于人类重返和重建与自然及其他存在物的和谐关系;是否有助于警醒世人,倡导生态智慧,唤起人们的生态意识等。

生态女性主义在从文化哲学领域切入文学批评的过程中,文学批评家和人文学者承担文学批评的责任,以发展一种文学批评体系来反映和促进生态女性主义运动的政治目的,这一责任是以文本阅读为基础的。首先,通过阅读各个时期的文学文本,揭示文学作品中反映的自然与女性的关联,探寻在文学领域中对女性对自然两种统治和压迫的历史文化根源。生态女性主义神学者对《圣经》进行对抗性阅读,批判它借上帝之口确立男性对女性和自然双重统治和奴役的地位而成为父权——男性中心思想的始作俑者。其次,通过重读文本,得出新的结论,以改变传统的文学史,重建文学经典。一方面,将被忽视的被埋没的体现生态女性主义思想的文本,尤其是女性文本重新评价,纳入经典之列,如一些寄情花草而被贬为闺阁之作的女性文本得到认可,曾被嘲讽为无病的美国女海洋生物学家卡逊的《寂静的春天》更是以其女性的细心观察和细腻描述被誉为文学、女性、自然三者完美结合的典范;另一方面,重新审视以往经典文本,颂扬体现整体关联的、洋溢着关怀同情、慈爱温情的作品;抨击体现父权中心的、工具理性的、扩张性的、弥漫着男性支配和控制欲望的作品,否定其经典地位。如:被奉为个人英雄主义经典的《鲁滨孙漂流记》体现崇尚权力、征服、统治和男性工具理性而被批判;而珍妮·斯梅雷的《千亩农田》、斯坦因贝克的《愤怒的葡萄》等,因其探索了科技在人类贪欲支配下给土地所造成的损失,以及人的身体、特别是女性的身体与土地的紧密联系,揭示了女性和自然受男性控制和征服的悲剧局面,体现了生态女性主义思想。

生态女性主义批评家在文学批评实践上,努力发掘该文类的写作特征,总结和建构生态女性主义批评理论,从而修正传统文学的价值取向[9]。这一方面可以带领文学创作者认知、关照、表现社会生活、世俗人生,进行文学创作,深化文学的审美价值;另一方面引导读者的文学欣赏,通过发挥典型人物的启示作用和“揭丑”文学的警醒作用,影响人们的文学乃至文化“消费”观,改变人们行为方式,从而实现文学的社会教化功能。

生态女性主义批评并非否定所有其他形式的批评。它以新的批评尺度为文学伦理批评提供了一个新视角。它借助文学宣传生态女性主义,倡导生态智慧,强化环境意识;它不仅重新释义文本,还积极推动社会和人生的建构;它弘扬关爱、平等公正、联系依存的生态伦理观,不仅有利于促进建立人与自然、男人与女人自然和谐关系,也有助于推进各“亚”文化群,如有色人种文学、黑人文学、少数族裔文学、流散文学(diasporicliterature)等从边缘走向被关注的中心,使人类听到不同的声音,从而最终建立“一个免除了有害物质和生态灾难威胁的社会……一个免除了压迫和毒害的社会,一个免除了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毒害的”[10])生态社会。

[参考文献]

[1]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371.

[2]Brown,Rachel.RightingEcofeministEthics:TheScopeandUseofMoralEntitlement[J].EnvironmentalEthics,2004(26):247-265.

[3]Gaard,Greta.EcofeminismandWilderness[J].EnvironmentalEthics,1997,(19):5-24.

[4]何怀宏.生态伦理—精神资源与哲学基础[M].石家庄:河北大学出版社,2002:194.

[5]Warren,KarenJ.EnvironmentalJustice:SomeEcofeministWorriesaboutaDistributiveModel[J].EnvironmentalEthics,1999,(21):151-161.

[6]聂珍钊.关于文学伦理学批评[J].外国文学研究,2005,(1):8-11.

[7]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文学批评方法新探索[J].外国文学研究,2004,(5):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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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文学批评面临的最大问题之一就是批评能力的萎缩和文学受众的流失。尽管导致文学受众流失的原因众多,文学批评却也难辞其咎。

20世纪80年代,文学批评几乎承担了那个时代全部的思想启蒙功能,而20世纪90年代的文学批评不但在整个文化领域失去了发言权,就是在作家和普通读者中,在批评家自己的圈子内,读者群也在骤减。文学批评正脱离它应该面对的作品,它应该面对的人群,而成为印刷品上漂浮着的自我表演。不仅在中国,在西方也存在着类似的现象。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柯里的《后现代叙事理论》对当前的文学批评启示良多,批评的作品化或者说将批评转化为艺术就是其中有代表性的一点。柯里的用语是“理论性虚构作品”,这构成了本书非常重要的第三章。理论性虚构作品这种批评形式在西方形成气候,或许可以看作针对批评受众流失的一种对策。那么其针对的具体问题是什么呢?第一,针对批评术语的滥用带来的含混晦涩。提倡清晰明白的文风,似乎没有作为问题提出的必要,但实际上这却是当前文学批评中一个极为突出的弊病。柯里谈到,批评术语的滥用使得“成千上万的读者义愤填膺”(39),中国的文学批评不也以其术语的堆积将读者拒之门外吗?必须承认,文学批评作为文学作品的辅助消费形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应该清晰明白,以辅助人们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和接受,含混晦涩是批评应该力避的缺点。现代语用学原理为这一结论提供了更有力的支持。文学批评可以看作是一种发生在批评家与读者之间的语言交际,应该符合语言交际的“合作原则”。“合作原则”由美国哲学家格莱斯提出,其中方式准则(Mannermax—im)②指的是话语方式影响着交际的效果。就批评家与读者之间的交际关系而言,含混晦涩的交际方式造成了排斥而非合作的语境,引起读者的愤怒也就难免。正是针对这一点,柯里认为“将批评转换为艺术,也许是补偿的努力之一”(56)。

第二,针对理论文字的枯燥性。柯里认为,小说家将文学批评的视角结合到小说中去是“能获得哲学、文学理论与文学批评的重要性而无需承受这些话语的枯燥感或丧失性感的方法”(74)。文学批评作品化,有助于激发读者的阅读兴趣。用语用学理论的眼光看,就是通过调整交际方式达到更好的接受效果。戴维·洛奇的《小世界》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用青年男教师对爱情的追求来演绎“追寻圣杯”的主题,妙趣横生。其中有相当篇幅在介绍和讨论结构主义、后结构主义理论。事实证明,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融入到小说作品中,远比论文和学术著作更加吸引人。正是以这种方式,洛奇“比任何人更广泛地传播了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关于小说的思想”(58)。这为我们的文学批评提供了一种启示:可以用作品化的策略达到更好的接受效果。

可见,批评转化为艺术可以克服术语滥用带来的晦涩以及通常批评话语的枯燥,从而产生积极的接受效果。就交际双方的关系来讲,可归结为在交际“方式”上创造了合作语境,使得读者以合作的态度进入阅读。这种合作态度的力量超乎我们的预料,关于这一点布斯在《小说修辞学》中有过阐述。谈到小说《爱玛》中的叙事视角,布斯认为,爱玛并不能自动引起读者的同情,而是作者通过信息管理技巧控制了读者,使读者对她产生了同情。合上小说重回现实世界,我们发现由于技术的原因,站到了道德立场的反面。作者控制读者反应的是技术,是交际的方式,在它的作用下,读者甚至可能背叛自己日常的道德立场。可见交际方式的作用之大。奥斯丁正是通过让读者与人物共享视角而建立了一种合作语境,从而控制读者反应。因为文学批评和叙事作品一样都是“说服的艺术”,叙事学的这一发现同样适用于文学批评。也就是说在文学批评的作者和读者之间,合作语境的存在与否,足可以影响到观点的接受与否。所以批评应该借鉴这种说服的艺术。当然这并不是说批评文章的观点站不住脚,只通过采取技术策略取得读者一时的叹服,放下文章时觉得站到了自己“立场的反面”。对于批评我们认为观点重于表述的技术。只是对特定的观点考虑接受心理的因素,创造合作语境,无疑有利于它的接受和传播,而这正是目前的批评所亟需的当前文学批评中还有一个现象,就是脱离文学作品。不少批评家“不经仔细阅读,甚至仅凭内容简介,故事梗概,便可以率尔操觚,进行套裁式的批评了”(杨守森161)。这使得文学批评成了远离文学作品的批评话语演练。这样,批评家和读者本该共享的作品信息缺席了,而批评家致力于谈论的理论问题又是读者不感兴趣的。这必然造成批评文章失去读者,批评的地位下降。仍以语用学的理论来看,这可视作对合作原则中关联准则(relationmaxim)的违反。交际一方在说着甲,另一方则期望的是乙,交际失去了最根本的基础。“合作”语境无从建立,读者即使勉强阅读也是在失望的状态下消极地进行。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偶见出色的观点,也很可能失去被接受的机会。文学批评的对象理所当然是文学,否则便不符合文学批评之名,也必然遭到读者的拒绝。

脱离了文学作品,文学批评和什么走得更近理论。批评的理论化也是文学受众流失的一个重要原因。或许是因为批评理论流派纷呈,空前热闹,文学批评的理论化是20世纪文学批评的突出特点。在这种倾向下,批评家们“将文学文本看成是自己最喜爱的那一部分文学理论的讽喻,不断地暗示着这便是文本的实际内容”。也就是文学作品沦为了无足轻重的例证,批评家所真正关心和感兴趣的是理论,本来的主人沦为了奴隶。柯里认为他自己对于《化身博士》的解读就属于这种情况,并且他这种做法并非特立独行而是模仿了像米勒和德曼整整一代批评家的方法。在那里,文本沦为理论的图解,文本自身的内容或意义就很容易受到忽视,遭到扭曲。这类批评关注的与其说是文学作品的意义,不如说是理论的阐述。这种批评促使文学批评走向更狭小的精英文化圈,对于一般读者来说,则构不成吸引甚至恰恰成功地将他们挡在了门外。并不是说文学批评不能有理论建设的意义,但就它目前面临的“小众化”困境,这种理论化倾向是应该有所控制的。因为这意味着批评进一步地脱离读者。

此外,文学批评进入文学作品的方式也影响着读者的接受。“当代文学批评的写作,在文体样式上很大程度地存在着体系封闭的弊端。通常表现为论者高高在上,他通过层层逻辑推理,把自己的观点与结论硬塞给读者……读者会因此对批评文本产生拒绝的情绪,这样,论者即使有十分独到的见解,也难以取得大的反响”(阎霞29)。这里表面上说的是文学批评的写作,实质上是批评家进入作品的方式。落脚点仍是批评的接受问题,就合作原则来说,这里是交际的内容在阻碍接受:批评家进入作品的方式与读者存在着根本的不同。当前的批评论文,主要是以理论分析的路径进入作品,而读者接近文学更多的恰恰是主体的体验性参与。这种差别很可能让读者感到隔膜。批评家应该站在高于读者的视点给读者以启发,应该有理论的眼光,不可能与读者进入作品的路径等同。但是如果不考虑读者进入作品的方式而只以逻辑的旨趣进人文学作品,交际双方就失去了合作的基础。连同前面所说的艰涩含混的术语,论述的繁复等等也与进入作品的方式构成合力,促使读者产生排斥心理。尤其对于诗歌这种文学体裁,理论分析的路数可能更让读者感到格格不入。所以《人间词话》融人了批评家的阅读体验,创造了与读者的合作语境,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读者首先在进入方式上与批评家取得认同,为观点的接受铺平了道路。当读者进入批评家营造的体验情境,和他一起吟诵“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的时候,就自然能够接受并激赏“遂关千古登临之口”的观点。可见在进入作品的方式上创造合作语境,是与读者的合作,也是进而让读者与批评家合作的途径。这与上文提到的论者高高在上、读者产生拒绝情绪的关系模式相比,显然更利于观点的传达。这样,进入作品的方式就应该针对不同的作品采取不同的策略,如《人间词话》就是以体验的方式批评诗歌的成功范例。又如对《尤利西斯》,德里达就采用理论性虚构作品,或将批评艺术化的批评方法。这部西方人都称为天书的巨著中,多的是批评家也不能穷尽的“难以解释的符号”(米勒l4)。而艺术化的批评,以施为叙事学的特殊方式,揭示了施为性的指涉理论,也就是以虚构作品的方式言说虚构作品。德里达的批评之作《尤利西斯唱机》因为考虑了作品的独特性而采用了独特的批评方式,取得了特别的效果,这是通常意义的文学批评做不到的。

对作品的关注,对作品特点的考虑,从另一个角度说就是对读者的考虑,对接受的考虑。因为交际双方的联系点就是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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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沐浴在清洁理论思想下的生态女性主义批评

生态女性主义文学的春天不应该是寂静无声的,死气沉沉的;她的春天应该是万物复苏的,生机盎然的。美国海洋女生物学家蕾切尔卡森早在其《寂静的春天》(SilentSpring,1963)一书中,通过描写一个绿色美丽的小镇由于生态环境遭受人类社会严重污染而沦为一个黑色死亡之镇的生态事件,揭示了地球上的生态系统正在被人类的生产和生存活动而破坏的现象,因为杀虫剂DDT等农药的滥用使得地球环境受到了长期的危害,使得人类生存也受到了相应的威胁,人与大自然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不和谐,春天不再像春天了。“我们生活在一个无处可逃的有毒废弃物、酸雨和各种导致内分泌紊乱的有毒化学物质污染的世界了,这些物质影响了生态界性激素的正常机能,使雄性的鱼和鸟逐渐变性。城市的空气里混合着二氧化氮、二氧化硫、苯、二氧化碳等许多污染物。在高效率的农业经济的背后,是地表土的天然功能已被彻底破坏,谷物的生长完全需要依赖化肥。用死家禽制成的饲料喂养牲畜,造成了导致中枢神经系统崩溃的疯牛病,而后又再次传播给人类。”英国生态批评理论的代表性人物乔纳森贝特(JonathanBate)教授对生态社会的这段描述恰恰反映了一个健康绿色和谐的生态社会不仅是一个无污染的清新干净的世界,更是一个没有等级压迫和奴役的绿色春天般的新世界。女性和自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概括为两种:一种是女性与自然本身之间的联系,另一种是人类社会对妇女统治和对自然统治的关系。生态主义者只能孤军奋战,为反抗人类社会对自然环境的破坏,遭遇了各种艰难险阻,为争取人与自然的平等之路变得十分艰辛。而“女性主义在运动初期,平等问题是女性思想关注的中心。当时的中产阶级女性,受当时社会革命潮流的冲击,她们从自身的感受出发,对束缚女性造成男女不平等的各种现象进行抨击,鲜明地树立起女性摆脱束缚的旗帜。”同样,女性主义运动也由于“势单力薄”,在反抗男权,争取解放的道路上,会遇到纷繁复杂的斗争形式,这样,反抗之路就会变得更加漫长,胜利的希望就会愈发渺茫。虽然女性主义运动经历了几个世纪,确实发展和壮大了,但如果能找到“同盟军”,建立统一战线,一定能更快地更有效地获取最终的胜利。可以说“自然环境”就是“女性”在反抗男权社会运动中最好的“闺蜜”,生态女性主义者正是从绿色生态思想角度,思考女性在男权社会里不平等和被压迫的现状,用全新的双重视角和战略的眼光,审视自然和女性的相似之处,将这对盟友共同的遭遇和使命相结合,开辟出了一条新型的可持续发展的解放女性之路。生态女性主义批评文学是一种新型的“绿色清洁”文学批评,是生态主义蓬勃发展的生动体现,是从生态学的角度对女性主义文学的新角度的阐释。如果说生态主义运动是生态主义者保护自然的绿色运动,那么生态女性主义文学之路就是女性主义者用绿色理论捍卫自己合法权益和地位的春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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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界定独立建构体育学学术批评体系,其次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必须弄清什么是“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关于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问题,时下呈现出两种不同主张。第一种主张认为,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是体育学学术成果,即把体育学学术成果当作批评的对象,主要对体育学学术成果进行评判,持这种主张的人为数不少,也具有比较广泛的影响。第二种主张是以整个体育学术活动体系(体育学学术实践主体和体育学学术实践的成果)作为批评的对象,它不但对体育学学术成果展开评判,还对体育学学术观念、品格、环境、思潮、流派以及学术批评自身进行判析。我们比较赞同第二种主张,并倾向对“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作如下的界定: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包括学术主体、成果、理念、风格、思潮、流派、运动以及学术批评本身,即包括一切体育学学术活动系统。比如李力研“科学研究必须老老实实——因杨杰、周游两作者而说的话”以作者(学术主体)为批评对象,卢元镇“中国体育社会学科进展报告”以中国体育社会学学术成果为评判对象,赵山成“试论茅鹏的学术思想”以茅鹏及其学术思想为对象,黄卓“关于体育科研中的责任与道德问题”以学术责任和学术道德理念为对象,陆一帆“体育生物科学研究方法置疑与推敲”以学术方法为对象,张力为“研究报告评价标准的界定与联想”以学术成果报告标准为对象,杨正云、王颖“论日本明治维新以来学校体育思潮的历史变迁”以学校体育思潮为对象,王新、钟明宝“刍论体育批评的含义及其形态”以体育学学术批评自身为对象等等。可见,体育学学术批评,是对体育学术活动系统中各种具体学术现象,从科学的观点出发,作出思想性、理论性及价值性诸方面的评价。从表面上看,我们对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范围如此界定,似乎与体育理论的研究对象基本同等。事实上,它们有较大的区别,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具有其自身显著的特点。具象性所谓具象性特点,是指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是各种“具体的体育学术现象”,或者是一项成果,或者是一个或几个学术成果主体,或者是一种学术思潮,或者是一种学术研究方法,或者是一种批评方法,或者是批评的主体等等。体育学学术批评正是对这些具体要素有针对性地予以研究。毫无疑问,体育学学术批评这种具体的局部研究当然也要联系其它部分甚至体育学整体,但是,它是由具体而整体,其研究的中心始终是具体的体育学学术现象,也可以说,体育学学术批评是局部微观研究。这是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一个基本特点。集中性所谓集中性,是指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主要集中在“学术成果”这个基本要素上,也就是说,体育学学术批评是以“学术成果”作为体育学学术批评最基本的对象,其它各种体育学学术批评活动,如“体育学学术主体”批评、“体育学学术理念”批评、“体育学学术风格”批评、“体育学学术思潮”批评等,只不过是“学术成果批评”的延伸,或者说是在此基础之上的批评对象的转变。之所以如此立论,从根本上说是因为“体育学学术成果”是体育学学术批评系统各要素的核心,是体育学学术意识形态最常见、最基本、最直接、最活跃的形体和存在方式。体育学学术领域里的一切学术现象一旦离开了“体育学学术成果”这一具象形体,就无法存在,也就不称其为体育学学术现象了。所以,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第二个特点是极具集中性。现代性所谓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具有现代性特征,是指体育学学术批评主要是以现实的、最新的多种多样的体育学术现象为主要对象。尽管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偶尔会投射聚焦在过去某个历史时期的一个点上,但这种偶尔的投射聚焦往往也是为了评介该对象的现实意义与价值。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体育学学术批评是对当代现实体育学的研究,属于一种共时性研究。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这种现实性特征,一是来自体育学理论发展的宏观驱动,二是来自体育学学术批评价值的内在要求。因为体育学要发展,体育学学术批评要前进,都需要以新理论、新实践、新成果为研究对象,也只有通过对开创新领域和出现新论断的批评与评价,才能实现真义上的进步。所以说,“现实性”特征直接决定着体育学学术批评的意义、价值和生命。由此,可以说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就是体育学术活动中各种具有一定新质的具体的体育学术现象。其中,最新的体育学术成果是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基本对象[3]。学科性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与体育学学科内涵和外延紧密相关,体育学学科内涵和外延的所有成果部分都应该是体育学术批评的对象,如果其内涵与外延超出体育学学科领域,则不应成为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因此,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具有学科性特点。这是体育学学术批评区别于其他批评的最显著特征,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需要指出的是,在研究确立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时候,有两个方面的问题值得注意。第一,我们必须客观、公正地面对各种体育学学术批评实践,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而是主观主义、片面主义当头,偏于一隅,就可能使体育学术批评有失公允。第二,我们的研究必须是对体育学学术批评对象的全面整体的研究。如前所述,尽管我们对体育学学术批评的对象作了简单、静止、孤立的解说。但在体育实践中,这些对象并不是简单的、静止的、孤立的,而是复杂的、运动的、庞大的、有机统一的系统整体,体育学学术批评必须把它作为一个系统整体予以全面的而不是局部的、动态的而不是静态的、系统的而不是孤立的研究。只有尽可能的全面真正地占有体育学学术批评的研究对象,才可能保障独立建构体育学学术批评体系的科学性与合理性。

体育学学术批评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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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32-0015-01

“五四”运动之后,学界才开始对中国文学批评史进行系统性的研究。1927年陈中凡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诞生,开创了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先河。现代中国文学批评史学科正式形成以来经历了三个发展时期:三、四十年代为研究时期;五、六十年代为低潮期,研究者们想努力另辟蹊径;八、九十年代为第二个,各种批评史著作纷纷出现。这些著作大多理论性很强,篇幅巨大,对于普通中文系大学生来说,阅读起来稍有困难。张少康先生的《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出现在第二个期。而本文着重介绍的《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教程》是在《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上下卷的基础上压缩改编的,是一本成功的大学中文系教科书。本文试从以下角度对其进行点评。

这本教材以时间为线索将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展开,科学的阶段划分和概括性极强的“概说”使得全书有着一个清晰明了的脉络。第一,对于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的历史分期,分为五个时期:一,先秦——萌芽产生期;二,汉魏六朝——发展成熟期;三,唐宋金元——深入扩展期;四,明清——繁荣昌盛期;五,近代——中西结合期。其中,近代部分是改编的时候增加的。这样的划分无疑是清楚明了的,让读者对中国文学理论批评的发展有很直观的认识。第二,著者对每一个大历史阶段加写提要性的“概说”,这样就使读者对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的历史线索有一个轮廓性的了解。每一个“概说”都会对这个时期的文学理论批评做宏观的叙述,并总结出这个时期文学理论批评的特点,这样的安排对于教材来说是极好的,学生们学起来更加容易。

《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教程》主要是理论叙述,但对于一些学界没有达成共识的问题,著者也进行了一些文献考证,并得出自己的结论。书中对刘勰的生平、《二十四诗品》的真伪、李贽评本《水浒传》的真伪都进行了严谨的考证。刘勰的生卒年很难得到确定的考证,学界也没有一个确定的说法,著者根据其《有关刘勰身世几个问题的考辨》一文的研究成果,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概述了刘勰的生平,这对研究刘勰的文论思想起到很大的帮助。从九十年代中开始,关于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真伪问题一直争议不断。著者对这些言论进行了分析和判断,得出结论“虽然目前还没有充足的文献可以完全证实为司空图所作,但是也没有一条根据可以证明不是他所作。”并在书中给出了自己的意见,仍然把《二十四诗品》作为司空图的作品来加以论述。关于李贽评本《水浒传》,近年来学界流行的看法是容与堂刻本为委托,实际上是叶昼点评的,而袁无涯本是李贽的原评。著者通过自己的考证,肯定了李贽对《水浒传》作出过详细的评点。这些考证叙述的文字正是理论论述的基础。

著者对问题的阐释具有创新性。如论述文学理论批评的萌芽时,著者从《易传》中寻求解释,指出清代章学诚《文史通义》中强调了“易象通于诗之比兴”的道理,认为这是传统起点。著者只是粗略地陈述了梗概,认为最早比较明确地表现了文学理论批评见解的是《易经》中的“言有物”、“言有序” ,而没有论及易学思想。相较于以前的学者谈论文艺理论而不谈易学传统,著者做出了创新。在解释诗乐舞的关系时,著者指出了“在诗、乐、舞三者之中,乐占有的更为重要的地位,是三者的核心。”并且认为在儒、道、墨、法的文艺思想中,乐论是最主要的部分,胜于诗论,此观点是个重要的创新。

这部著作重点突出,分量适中,适合教学。它进一步突出了对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的基本规律、主要特点,以及有代表性理论批评家及其著作的论述。著者在对理论线索有了明确的交待之后,把主要的笔墨集中在重要理论著作和问题的论述上。一些重要的理论家和著作在书中所占的篇幅很大,因而重要的理论著作和理论问题在本书中得到了充分展开。刘勰就是突出的例子。著者用了整一章的篇幅来介绍刘勰,从其生平到《文心雕龙》的写作,对于其文学本体论、文学创作论、文学发展论和文学批评论分别用了三个小节,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既线索清晰,又重点突出,这对于作教材是比较合适的。

这部著作的出现受到了广大读者的欢迎,历时十三年,直到现在各大高校仍将它作为中国文学批评史课程的教科书。笔者在大学时期学习的就是这本教材,因它而深入了对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的认识,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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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蜗居》讲述了主人公海萍与丈夫苏淳一直住在租来的10平米小屋里,由于不堪忍受与孩子的长期分离,决心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然而经济拮据的海萍夫妇省吃俭用仍无法筹齐首付。苏淳迫于海萍的压力,借了6万块钱高利贷。妹妹海藻为了帮助几近绝望和崩溃的姐姐向男朋友小贝借钱,却被小贝拒绝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海藻接受了对她心生怜爱的有妇之夫宋思明的帮助,借到了钱,却也不可自拔地与宋思明纠缠在了一起。宋思明的多情不仅葬送了自己,而且伤透了家人,更让海藻不断挣扎在人性善恶的边缘,最终违背社会伦理,失去了小贝,失去了孩子,甚至是做母亲的机会。故事以悲剧结尾,姐妹二人为迫于生存而不断膨胀的欲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发人自省。

二、文学伦理学批评的意义

文学伦理学批评作为一种文学研究的方法,自聂珍钊教授于2004年提出来以后,在国内学术界引起了热烈反响,该批评方法以其独特的批评视角与原创性受到了广泛关注。王宁、刘建军、邹建军、张杰等一批国内知名学者从不同视角出发,发表了独到的见解。文学伦理学批评主要指的是一种以文学为批评对象的研究方法或者是一种思维方法,它主要研究伦理视角下的文学,以及与文学有关的种种问题。文学伦理学批评在避免“理论的空洞化”,强调批评的社会道德责任,以及注重具体作品的深入分析等方面,作出了很大贡献,对我国的中外文学批评与研究进行了一次积极的方法论探索。

“文学伦理学批评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它可以让文学批评重新回到我们身边,让文学批评为理解文学服务,尽可能公正地评价已经成为经典的、历史的或存在的文学”。[2]文学伦理学批评可以给读者一个新的视角和切入口,可以解决其他文学批评方法不能或难以解决的问题。从伦理的角度探究作品所反映的问题,必然会联系当时的创作背景或者是作品所反映的社会背景,从而使作品分析更加透彻也更加客观。笔者旨在分析《蜗居》表现出来的当今浮华社会众多诱惑下人们的伦理道德倾向,从而更好地理解作品,客观地评价作品。文学伦理学批评虽然不可能按照我们的伦理观念和道德意志干预文学的创作,但至少可以为文学创作提供一种必须的道德要求。

三、对《蜗居》的文学伦理学分析

1.房奴――本性与物性的冲突。

一座城市表面的繁华背后是无数人的平庸,要想真正地融入它,变成它的一分子,首先必须拥有一个属于这座城市的建筑――家。小说主人公海萍像无数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一样,大学毕业后选择留在大城市里,加入了“准房奴”的行列。然而在当今这个房价飙升的时代,“攒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房价上涨的速度”,小说通过海萍夫妇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辛酸向读者展示了当今社会房奴们在现实和理想冲突下的烦恼、困惑和无奈。

海藻是一个很有个性、很清纯的女孩子,因为姐姐要买房,海藻向宋思明借钱,慢慢走得越来越近。最后海藻放弃了小贝选择了宋思明,不知不觉地依赖起奢侈生活的腐蚀和激情四射的诱惑,直到无法自拔地伤害爱人、背弃承诺。郭海藻从一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变为一个无助堕落的小情人,再蜕变为一个伤痕累累的单身母亲,人性的矛盾冲突不断升级。

小说《蜗居》在写“住房”这个话题的时候写得非常严峻。“蜗居”实际上有潜在的两个意义,一个是居所的蜗居,一个是心灵的蜗居。在物质社会,我们需要很多东西满足现实生活,但当我们用各种手段去强求得到某些东西时,最后可能会失去心灵的家园。于丹教授在“百家讲坛”《本性与物性》中有这样一句话:“小惑易其方,大惑易其性。”在如今这样一个浮华的世界,面对众多的诱惑,人们常常会迷失方向,甚至是改变其本原。作品通过海藻,展现了一个年轻人在物质诱惑面前丢失本性,违背社会伦理和道德标准,最终为之付出惨重代价的悲剧,发人深思。

2.亲情,异化的爱情――文学作品的伦理价值与审美价值。

海藻本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子:大学毕业,年轻靓丽,在男友小贝的细心呵护下享受着简单的甜蜜小幸福;然而和普通女孩子一样,海藻也熟知各大品牌,向往美好生活,却迫于现实的无奈。由于姐姐海萍的坚持,父母才违反计划生育让海藻来到这个世界,加上姐姐从小给予她的胜过父母的关爱,海藻对姐姐充满感激,姐妹之间的亲情在海藻眼里胜过一切。海藻为了帮助几近绝望和崩溃的姐姐,接受了宋思明的帮助。当海藻从宋思明那里拿走给姐姐应急的钱时,她心理平衡了,交易来得如此简单坦然,双方各取所需。海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因为她这样做不仅仅是满足自己的虚荣,更是为帮助姐姐摆脱窘境。姐妹情夹杂着婚外情,让海藻越来越迷失在人性善恶的边缘。宋思明不失时机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海藻身边,这个功成名就的中年男人成熟儒雅、呼风唤雨的气质足以让任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叹服,何况是年轻的海藻。虚荣也好、依赖也罢,海藻开始慢慢迷恋于这种水中月、镜中花般的关系,最后甘心去当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甚至愿意当未婚妈妈去报答宋思明。宋思明对海藻的爱是真心的,他到死都认为海藻的第一次是属于他的,他极力地尽义务帮助海藻,甚至最后留给她一大笔钱让她和孩子去美国。他们之间这种异化的爱情是道德伦理和婚姻伦理丧失的结果。然而和海萍夫妇为代表的“房奴一族”的辛酸对比,他们的爱情似乎是幸福美好的。小说中宋思明和海藻的激情戏毫不避讳,但这并不是作品的卖点,原本香艳的情节在读者看来,充满了煎熬和痛楚。《蜗居》无论是小说还是后来被改编成的同名电视剧,都会让人产生疑问:这样的作品有什么意义?

聂珍钊教授认为:“文学作品的伦理价值和审美价值并非对立,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两个方面,伦理价值是第一位的,审美价值是第二位的,只有建立在伦理基础上的文学的审美价值才有意义。”[3]《蜗居》在一些城市被禁播,有人认为作品一味强调所谓的真实和本能,不教人分辨好坏善恶,颠倒了社会伦理中的善恶关系,扭曲了人的价值观。聂教授指出:“我们不该将客观存在的美同审美混为一谈。”审美是文学批评的一部分,丑恶的形象虽然不是美,但是对丑恶形象进行评价和批评却是审美。[3]“美”与“审美”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美是客观的,审美是主观的。文学也同样如此。美的价值需要通过审美去发现,去欣赏,去评价。在审美过程中,审美的主体不同,对美的评价有可能不同,这涉及审美主体的道德情感、道德经验、道德观念、道德倾向、道德判断等问题。在海藻这个人物身上,有人看到的是姐妹情深,海藻为了帮助姐姐,迫于无奈,向宋思明求助,最终迷失了方向,这一切都源于她善良纯真的本性;然而更多人看到的是海藻和宋思明违背悖社会伦理和婚姻伦理的异化的爱情,作品中许多裸的香艳的情节和暧昧的话语引来不少公愤。

3.悲剧――文学作品的目的:为伦理服务。

文学创作应该有益于善而不能有益于恶,作品的伦理价值在于文学要有益于人的情感净化并引导人向善。亚里士多德在其著作《诗学》中关于悲剧的定义强调了文学的伦理道德功能,指出悲剧通过摹仿而“借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4]陶冶性情,净化灵魂,这既是悲剧要达到的效果,又是悲剧的伦理功能。“在某种意义上说,文学的产生最初完全是为了伦理道德的目的。文学与艺术美的欣赏并不是文学艺术的主要目的,而是为其道德目的服务的”。[5]《蜗居》的结尾让读者读来心里隐隐作痛,有人为海藻感到惋惜,在人生的关键时刻,没有人去告诉她该如何选择,导致她慢慢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她和宋思明的爱情结局是悲惨的。小说将结尾塑造成一个悲剧最终是回归到为伦理服务:每个人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包括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但是生活很现实,当我们想通过捷径去强求时,亲情、爱情等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就都会离我们而去,在疯狂追求物质的同时,我们失去的是自己的本性。《蜗居》是一个把实际生活摊给大家看的戏,观众可以与小说中的人物一起回顾、思考。这正是电视剧《蜗居》热播的原因。它是一部直逼现实生活的戏,在上海,很多人,尤其是外地人,几乎都有过毕业后租房、找工作、奋斗几年然后买房的经历,期间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也失去了不少东西,这些生活的烦恼、困惑都能在《蜗居》中看到影子。作品并没有丢失社会伦理标准,而是从一个客观真实的审美角度带着读者和观众一起去反思,去思考。“文学最重要的价值就在于对于现实社会道德现象的描写、评论和思考,甚至文学被用于某种伦理道德的载体,以实现某种教诲的目的。”[6]

四、结语

邹建军指出:“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是中国学者根据中西文学中的伦理学事实和中外文学批评实践的需要而提出来的,对我们的文学批评与实践来说的确是一种新的观念与方法,它本身具有相当的独立性和独特性,因此它可以大大加强中国的文学批评与理论建设。”[8]聂珍钊教授认为:“文学作品最根本的价值就在于它能够教人从作品塑造的模范典型和提供经验教训中从善求美,教人分好坏、辨善恶。这就是伦理价值。”笔者从文学伦理学批评的角度分析了小说《蜗居》反映出来的物性和本性的矛盾、社会伦理及婚姻伦理的丧失,探究该作品的审美价值和伦理价值,从而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作品。

参考文献:

[1]六六.蜗居.长江文艺出版社,2007.

[2]聂珍钊.关于文学伦理学批评[J].外国文学研究,2005,(1).

[3]黄开红.关于文学伦理学批评――访聂珍钊教授[J].学习与探索,2006,(5).

[4]罗念生译.诗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5]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与道德批评[J].外国文学研究,2006,(2).

篇9

[中图分类号]H319.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2831(2013)08-0224-6 doi:10.3969/j.issn.1006-2831.2013.03.058

1 . 引言

自20世纪以来,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混沌学及复杂性科学等自然科学领域的研究成果,使我们逐渐认识了物质世界中传统的笛卡尔或牛顿思维所无法认知的一些现象。这些认识使我们理解世界的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近几十年,寻求新的阐释范式的人文学者纷纷将目光投向这些自然科学成果,并在各自的研究领域探索其应用的可行性。在文学批评领域,自20世纪80年代至今,已有约10几部专著在这方面作出了尝试。本文拟介绍的美国著名当代文学批评家Michael Patrick Gillespie的The Aesthetics of Chaos便是其中之一。该书最早于2003年由佛罗里达大学出版社出版,平装本首次于2008年由同一家出版社出版。简言之,该书主要用后爱因斯坦(post-Einsteinian)物理学,尤其是混沌理论中的一些概念所提供的隐喻为我们呈现了一种新的文学阐释途径。以下对全书内容进行介评。

2 .《混沌之美》各章内容概要

本书共有八章,前两章为理论铺垫,第三至七章为文学批评实例分析,第八章为全书的总论。

第一章“我们是如何谈论我们的所读的”。在本章,作者Gillespie首先以James Joyce的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中的一段对话为例,说明词的意义之模糊性。作者指出,尽管文学批评者明白,一个词的意义有多层意识的参与,如对该词的一种期待、回忆、联想及感知觉等(Gillespie, 2008: 2),但由于受牛顿思维(Newtonian thinking, ibid.,: 3)的影响,长期以来人们总想在文学中寻求确定的意义。同样,尽管批评者都认同理解/阐释受个人经验、文化语境、教育、心情状态等因素影响这一事实,但在评论某一具体的文学作品时,他们往往遵循一种客观化、排他性、以及“因为……所以”的逻辑模式(ibid.,: 2-3)。作者以著名批评家Bernard Benstock对《尤利西斯》开篇几句话的评论及作者本人对这段话的理解为例,说明传统线性笛卡尔分析(Cartesian analysis, ibid.,: 3)模式具有刻板性。因为每位读者的每次阅读都是主观、不同、有个性而非线性的;普通读者对文学作品的这种认知过程与传统批评者的阐释方式之间的根本差别,无疑对传统文学阐释提出了挑战。因此,我们需要一种新的能包容阐释多样性的文学批评方法(ibid.,: 4),后爱因斯坦物理学的出现,则为这种新的文学阐释方法提供了隐喻。作者接着对笛卡尔式文学分析传统作了大致的梳理,主要对T. S. Eliot、I. A. Richards、新批评、Mikhail Bakhtin、Northrop Frye、Wayne Booth、Kenneth Burke、Roland Barthes、解构主义、读者反应论、文化批评等批评家或批评流派的观点进行了批评(ibid.,: 6-13)。例如,作者认为解构主义只是颇为有效地反对了那些在笛卡尔、因果体系内运作的批评模式,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既然解构主义坚持语言的不确定性,那么根据它自己的假定……在本质上,提出解构理论的行为便解构了那一理论。解构主义无法消融主观阅读与客观评论之间的冲突”(ibid.,: 11-12)。因此,尽管以上各批评模式在各自的参数之内构思精密,且对文学作品极具阐释力,但这些途径都极力将那些与批评家本人的视角不相容的要素排除在外,因而它们只能生成对作品的片面、而非全面的阐释。

第二章“非线性思维:重新定义范式”。本章首先回顾了20世纪科学研究领域中的新突破(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到对混沌及复杂性的研究)对我们理解物质及精神世界的方式所产生的巨大影响。同时还回顾了将混沌、复杂理论或其他新物理学的概念应用于文学批评中的主要成果,包括N. Katherine Hayles的Chaos Bound(1990),Harriett Hawkins的Strange Attractors: Literature, Culture and Chaos Theory(1995),Philip Kuberski的Chaosmos: Literature, Science, and Theory(1994),William W, Demastes的Theatre of Chaos(1998)等(ibid.,: 17-18)。作者认为,一部文学作品就像一个复杂/混沌系统――其总体保持某种秩序性,但各个组成部分却以不可预测的方式运作。对于这样一个系统,就像气象学上的“蝴蝶效应”一般,哪怕极细微的理解上的改变,都可能使我们对作品的后续理解发生巨大变化。换言之,我们对作品的理解既有一定的稳定性,又带有许多不确定性。传统的线性文学批评极力推崇确定性、封闭性和排他性的解读,而这与我们现实中的自由的、不受限制的文学阅读体验完全不符。以王尔德的《多里安・格雷画像》(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为例,无论我们将主人公Gray仅仅看成英雄、流氓还是牺牲者都有局限性(ibid.,: 19),因此我们需要一个能同时包容这三个视角的理论,来为我们真实的阅读体验提供合法性。作者还以James Joyce的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Man中的主人公Stephen Dedalus以及Ford Madox Ford 的The Good Soldier中的叙述者John Dowell为例,论述了混沌理论中的“奇异吸引子”①(strange attractors, ibid.,: 20)概念如何能够帮助我们对作品进行多层次的、不重复的解读。同时论证了混沌理论中的“分形盆边界”②(fractal basin boundaries, ibid.,: 22)、“标度”③(scaling, ibid.,: 23)等概念运用于文学批评的可行性。对于本书第3-7章中所选用的分析文本,作者指出自己的选用理据是,特意选取了一些表面看来似乎最不适合非线性文学阐释模式的语篇类型来进行分析,以证明该途径的真正有效性(ibid.,: 25-27)。

第三章“在混沌边缘的解读:《芬尼根守灵夜》及线性的负累”。在本章中,作者首先简要回顾了不同批评家,包括Harry Levin,William York Tindall,Clive Hart,Vincent Cheng,David Hayman,Even Margot Norris等对《芬尼根守灵夜》(Finnegans Wake)这部天书所作的批评(ibid.,: 32),并指出他们的线性局限性。为例证非线性思维对文本解读的有效性,作者选取了书中“St. Patrick and the Druid”一段对其中的人物等进行了分析,并将自己的分析与传统的线性批评进行了比较。例如,作者分析道,尽管Riana O’Dwyer的文章很好地说明了批评者可以如何充分挖掘St. Patrick这一人物可引起的联想性,但她将St. Patrick归类为某种角色原型(ibid.,: 35),因而排除了其他解读;而如果读者在解读时联想起文外的影射意义――如在解读St. Patrick用三叶草向爱尔兰人布道使他们皈依天主教这段文字时联想起三叶草所影射的“三一神”④(Trinity)的宗教教义,那么对这段文字的解读则会丰富许多;因为“三一神”代表“一种天主教徒自己也不十分理解但又必须将其视为一部分的一种神秘”(ibid.,: 36),而这种神秘所激发的联想将增添解读的多样性。同样,《芬尼根守灵夜》中一段描述Kate在Willingdone Museyroom游览的文字中也暗含许多历史影射,作者对Philip Lamar Graham, Danis Rose和John O’Hanlon等批评家的注解进行了评论,认为他们的阐释虽有一定洞见,但由于遵循还原论式的线性思维,他们的阐释“为清晰性而牺牲了多样性,为系统整齐性而牺牲了模糊性”(ibid.,: 39),因而他们的解读还不够充分。作者认为,尽管研究乔伊斯作品的批评家费尽心思地为读者编撰了各种重要的导读,但这些解读“就像《巴尔地摩要理书》(Baltimore Catechism)无法涵括天主教的复杂教义一样”(ibid.,: 41),它们永远无法穷尽《芬尼根守灵夜》的神秘;对于《芬尼根守灵夜》这样一部“局部不可测,整体较稳定”(locally unpredictable, globally stable, ibid.,: 41)的非线性系统,我们应摒弃追求客观性与稳定性的线性解读思维,在“混沌/复杂性理论提供的阅读目的维度”(ibid.,: 42)指导下,拥抱各种主观的和不确定的阐释,以丰富我们的审美阅读体验。

第四章“从此我们幸福地活着:童话之被打破的协约”。本章首先简要介绍了童话的功能、不同文化中童话的特征以及童话之文学经典地位的确立等。作者认为,童话地位的确立一方面使人们开始以传统文学视角对童话进行某种正式的解读,但另一方面也导致了分析过程的“形式化”(formalization, ibid.,: 45)。这种分析途径总是引导读者在童话中要读出某种寓意或者教训、对人物作出泾渭分明的评判、对故事的结局期望一个明晰的结论(通常是好人赢了、坏人输了之类)等。20世纪以来,随着民俗专家Vladimir Propp、人类学家Claude LeviStrauss等提出的研究范式的变革,当代批评家借助不同学科或思想流派的理论工具如语言学、唯物主义或心理分析等,生成了女性主义、文化批评或新历史主义的童话解读等。然而,作者认为尽管童话批评“注意的焦点在语言和意象之间不停转换,对童话的总体阐释途径仍未改变”(ibid.,: 47),它们大体上仍在一个线性、排他性的阐释框架内运作。作者在本章中尝试以一种新的,即非线性的阐释途径,来解读一部现代童话――J. K. Rowling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Harry Potter and the Sorcerer’s Stone)。作者对该故事作了大致介绍,并突出了该作品的童话特征(ibid.,: 49-51)。接着按照传统的童话解读模式,以“善”或“恶”为标准对《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的人物和事件进行了分析。这种传统的阐释途径显然忽视了叙事中的复杂性,它最终“只能生成对作品的一种还原论式的解读”(ibid.,: 54),使我们无法感受阅读具有一定复杂性的童话所能带来的。而借助混沌/复杂性理论的观点(尤其是“奇异吸引子”概念),便可拓宽我们的文学阐释途径,使我们生成更丰富和多元化的解读。例如,若将“善/恶”、“智慧”、“抵抗权威”及“专心专意”等元素作为奇异吸引子,我们对《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中的每个人物都可作出一种新的、多视角的解读(ibid.,: 56-59)。就像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实验说明观察者改变着被观察之物的属性那样,这些不同“奇异吸引子”所代表的阐释视角也改变了文本本身,它们赋予了文本以丰富而复杂的解读潜能。通过这些不同的解读,读者也得以领略Rowling笔下的虚幻世界中所描述的“人类交际中的各种内在矛盾与冲突”(ibid.,: 60)。

第五章“我歌唱武器、以及一位――后牛顿时代的英雄”。在本章中,作者首先对将Beowulf看作史诗而进行的传统文学分析作了批评,认为这种贴标签的做法打开了对该诗进行规定性阐释的先河,使我们无法全方位地欣赏诗中所描绘的复杂世界。当代批评家采用新的批评途径为我们呈现了一个不同的Beowulf,其中较成功的例子便是Janet Thormann的分析。Thormann通过援引拉康心理分析中的“僭越式享受”(transgressive enjoyment, ibid.,: 65)概念审视Beowulf中的“暴力”的功能,并以之为工具对作品进行了阐释。不过,虽然Thormann的批评有一定新意,但她的分析也是线性和排他性的,因为她忽视了诗中许多能提供非排他性解读的要素(ibid.,: 65)。其中一个要素便是:该诗对事件的叙述并非以线性时间为序,而是具有一定循环性(circularity, ibid.,: 66),这种叙事方式在很大的程度上模糊了过去、现在及未来之间的界限,“削弱了具体行动之间的因果联系”(ibid.,: 66),也使人物身份打破时间限制从而产生一种“无时无刻处于演变之中”的动态效果(ibid.,: 67),这一要素使读者很难以线性的方式对作品生成统一的解读。此外,诗中起决定作用的不是个人的力量,而是命运或者神威,这两种要素一起主宰着一个不可预测的世界,增添了诗中人物(包括英雄)的人生随机性,这甚至让英雄一词的含义、乃至该诗的史诗特征都变得模糊起来(ibid.,: 71)。总之, Beowulf就像一个复杂的阐释涡流,不同的阐释视角则像是涡流中的不同“奇异吸引子”,它们灵活地、而非像笛卡尔思维那样可以预测地解读着作品。这种像多棱镜似的阐释视角,让现代读者在Beowulf中读到一个多元的、复杂而又真实的中世纪社会,并“获得更多的阅读愉悦感”(ibid.,: 76)。

第六章“普天之下,一切自有其意:‘约伯记’中圣经阐释学的循环性”。本章主要讨论了对《圣经・旧约》中《约伯记》(“The Book of Job”)故事的阐释。该故事讲述了一个叫约伯的男人经历了失去财产、儿女和健康等人生挫折,但仍坚强地忍耐,最终恢复了物质财富的故事。该故事在西方家喻户晓,但作者认为用传统线性途径来完整地解读它则会困难重重。因为各种因素造成了解读的复杂性:首先,《约伯记》既可看作文学作品,又可看作宗教文献。在解读这类作品时,我们既要关注其审美性也要关注其道德说教意义。而审美与说教之间有时构成互补、有时又构成互斥的复杂矛盾关系;其次,约伯记本身的叙事方式也构成了解读的复杂性,因为圣经作者们对在叙述中插入不合逻辑的推论、各种矛盾冲突,以及与叙事方向完全相反的描述等似乎乐此不疲(ibid.,: 81)。他们还在圣经的通篇布下了“嵌套结构”(diegetic structure)(ibid.,: 82),这些都使各种传统的、排他性的、线性的圣经阐释途径陷入困境。因为在传统笛卡尔线性分析模式指导下,圣经阐释者往往在圣经中寻求某种终结性真理,并认为通过理解作品的各个组成部分我们便能找到那一真理。这种传统模式只能带来还原论式、非此即彼式的封闭性解读,这对那些关注圣经的审美性而非神学教义的读者而言,无疑使作品变得索然无味,作品原有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将荡然无存。正如批评家Meir Sternberg已注意到的那样,“约伯记”中存在大量用线性笛卡尔思维根本无法解读的各种矛盾冲突(ibid.,: 83-85)。不少批评家寻求其他途径来阐释该作品,例如Lyn M. Bechtel便是较成功的一例。但Bechtel实际上只是以二重性(duality, ibid.,: 86)为逻辑工具用一种线性系统替代了另一种线性系统(ibid.,: 86)。作者认为,就像光的波粒二重性⑤理论(the wave/ particle theory of light, ibid.,: 89)所说明的那样,约伯世界中的许多要素都是在“既/又的行为体系”(both/and system of behavior, ibid.,: 89)中运作的。在对故事中的一些叙事要素如“上帝的旨意”等进行了具体分析(ibid.,: 90-92)之后,作者总结道,“约伯记”表现的是人生的多样性和任意性,对其中的许多问题并非如线性思维所奉行的那样一定要找到一个终极答案。混沌理论的原则能帮助我们冲破线性思维的束缚,理解各种截然不同、甚至互为矛盾之观点的合法性,从而获得对作品的更丰富的审美体验。

第七章“奥斯卡・王尔德与爱尔兰身份的构建”。本章主要讨论民族身份/民族性对作品解读的影响。作者首先简要回顾了20世纪最后二十年里民族研究的主要方向(如后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和国家主义等),并指出后殖民主义对爱尔兰作者的民族身份研究影响尤为明显。作者接着对Declan Kiberd的Inventing Ireland进行了批评。认为Kiberd的批评一方面很好地表现了他作为一名社会批评者的技巧,但另一方面也凸显了他以线性途径研究民族身份而必然带有的规定性局限:因为Kiberd在线性笛卡尔逻辑思维的影响下并未谈及爱尔兰性(Irishness, ibid.,: 97)中的主观性,而否认爱尔兰性中的主观性则会削弱其复杂感和矛盾感,从而失去后殖民思维的魅力。因此,研究作品中的民族身份应诉诸于非牛顿思维(non-Newtonian thinking, ibid.,: 97)。读者的理解是一次暂时的、并非固定不变的主观行为,因而作品中的民族性就像“薛定谔的猫”(Schrodinger’s cat, ibid.,: 108)实验⑥和“海森堡不确定性原则”⑦(Heisenberg’s Uncertainty Principle, ibid.,: 108)所说明的那样是不确定的。而正是这种不确定性使我们的个性化的、多元化的文学解读具有合法性,也使我们每一次的阅读都成为一次新的寻找意义的审美体验之旅。作者接下来以Oscar Wilde的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中一些片段为例,说明不同的民族性视角(在此指爱尔兰身份的视角)给文本解读带来的深刻变化(例如它甚至使传统上认为的王尔德作品轻喜剧的形象被打破,使之成为一部辛辣的讽刺剧)。作者在此并非要传统批评家对王尔德作品的解读,而只是说明后爱因斯坦思维影响下的对爱尔兰身份的不同认识使我们对作品有不同的解读,这些解读丰富了我们对作品的理解。作者最后指出,在“薛定谔的猫”和“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则”等为代表的后爱因斯坦思想影响下,文学批评的目的和价值观或将发生重大变革:在这些概念的指导下,确定性和封闭性不再主宰我们的文学阐释,我们也得以基于一些共同话题,如民族身份,与其他读者交流审美印象,而“不至于跌入像爱尔兰身份这类还原论式概念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ibid.,: 108)。

第八章“我们要做什么?”本章首先提到了该书反复强调的线性笛卡尔逻辑思维对我们感知周边事物(如进行文学阐释)的方式的影响。作者认为,要打破这种影响,将非线性思维融入文学分析中,首先我们要改变对文学阐释的期待。我们不能一味追求对某一问题的确定性结论,而应该使我们的文学评论能够包容每个个体独特、随意而又五彩缤纷的理解。这种重视阐释过程(而非阐释结论)所带来的转变,必将使文学阐释的目标发生一个范式变革,而这反过来又将重构文学阐释的操作性分析体系(ibid.,: 110)。文学阐释评价标准的改革本身是个巨大的工程,其成功当然不可一蹴而就。但我们当前能做的第一步便是,在阐释的操作过程中融入批评界宣传了几个世纪但从未成功采用的一个倾向,即对模糊性的培育。此外,我们需要变革我们的批评语言,因为“一旦批评的语言改变了,那么其他更大的情况也将跟着改变”(ibid.,: 111)。这些变革将使我们以更自由的方式谈论文学、对文学作品生成更多元化的解读,以及以一种更复杂的方式来理解我们感知文学的整个过程。当然,阐释的多元化不等于阐释的无政府主义,因为作品中的文字构成一种疆界,对我们的阐释起着限制性的作用。

3 . 简评

总体而言,本书在论述上主要有如下特点:

(1)选材广泛。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已有一些批评家运用混沌/复杂性理论考察过文学作品,但他们大多只考察某一时期或流派的作品〔如N. Katherine Hayles(1990)的Chaos Bound和Harriett Hawkins(1995)的Strange Attractors主要考察后现代文学〕,或者考察某一体裁的作品〔如William W. Demastes(1998)的Theatre of Chaos考察戏剧批评〕。与以上研究不同的是,本书所考察的作品体裁多样,涉及时期也各不相同。例如,既有像《芬尼根守灵夜》(Finnegans Wake)这种最适合用非线性途径进行分析的意识流作品,也有具有现代意识的童话《哈利波特与魔法石》(Harry Potter and the Sorcerer’s Stone),以及一些似乎较不适合用非线性途径分析的圣经文学“约伯记”(The Book of Job)、史诗《贝奥武夫》(Beowulf)和现代轻喜剧《贵在真诚》(The Importance of Being Earnest)等文本。作者这样做是想证明,混沌美学具有广泛的解读效力,而非“只适用于阐释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文学作品”(Philip Kuberski, 2004: 794)。

(2)研究视角新颖。本书将新物理学中的混沌/复杂性理论的一些概念或观点,如“分形盆边界”、“奇异吸引子”、“薛定谔的猫”、“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则”等,运用于文学批评之中,使我们以更加开放的视角来感知和谈论文学审美。本书作者Gillespie对几乎所有奠基性的现当代文学批评提出了批评,指出了它们各自的线性思维局限性――如Mikhail Bakhtin的对话理论实际上也赋予了某些意义以等级优先性,因而限制了解读的多样性(Gillespie, 2008: 8),Kenneth Burke的分析模式中蕴含着语言的无政府主义倾向(anarchic tendencies, ibid.,: 10),而解构主义归根到底便成了某种虚无主义(deconstructive nihilism, ibid.,: 42)。但就像作者本人多次强调的那样,他并非要否定文学批评之前的成就,而是要引入一种“既非追求(阐释的)封闭性也非追求不确定性(ibid.,: 13)”、且能真正容纳多义性的分析方法,使其能够扩展现有的形式主义批评(ibid.,: 24)。通过论证这种阐释途径的合法性,Gillespie提醒我们在进行文学解读时,还那些丰富了我们生活的文学作品以它们原有的丰富性和复杂性,正如Patrick A. McCarthy所认为的那样,这“是一个重要而及时的提醒”(Patrick A. McCarthy, 2006: 95)。

参考文献

Demastes, William W. Theatre of Chaos: Beyond Absurdism, into Orderly Disorder[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

Gillespie, Michael Patrick. The Aesthetics of Chaos: Nonlinear Thinking and Contemporary Literary Criticism. Gainesville: University Press of Florida, 2003/2008.

Hawkins, Harriett. Strange Attractors: Literature, Culture and Chaos Theory[M]. New York: Prentice Hall, 1995.

篇10

生态文学批评是文学研究和现代生态哲学思想的有机结合,在一定程度上是对工业革命带来的生态危机的回应。生态文学批评作为一种文化批评思潮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在美国形成,然后又在世界上许多国家出现。许多学者对生态文学批评这一概念进行了界定,其中美国生态文学批评的发起人同时也是主要倡导者彻丽尔?格罗特费尔蒂认为,所谓生态文学批评就是探讨文学与自然环境之间关系的批评,这一定义为大多数学者所接受。把生态文学批评界定为研究文学乃至整个文化与自然的关系的批评,揭示了这种批评的主要特征。生态文学批评的主要任务就是通过文学这种特殊的方式对人类文化进行重新审视,进而通过文化批评来探索人类在思想文化和社会发展模式等方面怎样影响人对自然的行为,怎样导致生态环境的恶化。人们已经认识到,需要深入研究人类社会文化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及与此相关的人类生存方式。只有这样,人类才能更为深刻地认识到人类与其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之间的不可分割的关系。人类研究文学除了要研究怎样运用文学话语表达自然以外,还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考察那些能决定人类对待生态系统态度和行为的所有社会文化因素,并把这种考察研究与文学批评联系起来。因此,生态文学批评就是要“历史地揭示文化是如何影响地球生态的”[1]。

十多年来,美国生态文学批评无论在学科化还是在体系化等方面均获得了迅速的发展。1989年,美国西部文学研究会建议以“生态批评”来替代以前沿用的“自然写作研究”;1992年,成立了美国文学与环境研究学会;紧接着在第二年该研究学会又创刊《文学与环境跨学科研究》;六年后,美国现代语言学会吸纳文学与环境研究学会为该组织会员。美国生态批评的发起人之一谢里尔?格洛特费尔蒂认为,生态文学批评在体系构建和批评实践方面将会按照三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用文学再现荒原即天然自然;第二阶段通过研究重现长期以来被众多文学工作者忽视的实体自然创作,广泛深入地研究有生态倾向的文学作品;第三阶段将会致力于研究通过文学语言对人类世界的重新建构,批判西方传统文化将人类与自然割裂开来并主张改造自然、控制自然的二元对立思维。不难看出,美国生态文学批评坚持人类与自然生态系统和谐统一的基本原则,揭示了人类中心主义和二元对立思维给自然环境及生态系统带来的危机。“生态”一词在美国生态文学批评那里体现了更为鲜明的实践价值,蕴涵了更为深厚的人文精神。这种努力将会培育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这种生态文化批判思潮将会变成一场将自然科学研究与人文研究相结合、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进而对人类现代文明做出深刻反思的文化运动。

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工业革命与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在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物质性成就的同时,由于片面地把自然当作征服的对象,也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一方面是经济的发展带来了全球性的环境污染与生态危机,另一方面对自然资源无节制的开发利用不仅是寅吃卯粮甚至已经到了竭泽而渔的地步。因此,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环境公害事件”层出不穷。西方国家首先步入工业化进程,最早享受到工业化带来的繁荣,也最早品尝到工业化带来的苦果,美国作为西方发达国家更是首当其冲。这时人们开始对工业与科技革命带来的生态危机进行反思,已经认识到,如果人类不改变自我中心的立场,继续一味地向大自然索取资源,那么在创造了空前的物质繁荣和高度发达的工业文明的同时,也埋下了人类自我毁灭的祸种,由生态危机带来的种种环境问题将使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受到严重的威胁。在这种历史背景下,美国文学研究领域的一些学者开始有意识地把生态问题引入文学研究领域,在文学研究中进行生态思考,尝试一种融合生态视角的文学研究方法,而文学研究领域生态思考的发展结果是美国生态文学批评的诞生。美国生态文学批评的产生又有着一定的思想渊源,即当代西方环境伦理思想。这种环境伦理思想大致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肯定人类价值高于自然价值的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另一部分是承认自然的内在价值并倡导人类与自然具有平等价值的非人类中心论思想。美国生态文学批评在一定程度上继承和发展了这种非人类中心主义的主要思想,与此同时,它又借鉴了西方现代生态学涉入社会科学的理路,发展为独树一帜的生态文学批评思潮。美国生态文学批评认为,自然界中每一个有生命的物体都有其内在价值,应当受到与人类同等的尊重;整个生物圈,包括人类、其他物种及其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人类不应当把自然环境看成是仅供人类享用的资源,相反,应把它看成是整个生态系统的价值中心。因此,人类需要把善、同情等道德情感从人自身扩展到整个生态系统。

美国生态文学批评发展到今天,已经深入到哲学层面对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进行更为深刻的反思,提出了许多有意义的哲学思想。第一,通过对人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进行探讨,提出了生态主义的自然观与只关心人类利益的人类中心主义恰好相反,这种生态主义的自然观关心的是整个自然界的利益,因此它是非人类中心主义和整体主义的。同时,它又与专注于环境退化的症候,如污染、资源耗竭等等的环境保护主义不同,环境保护主义提出只要改善针对环境问题的管理方式,不需要改变人们的思想价值观念就能够解决环境问题,但是生态主义自然观则认为,这种观点已经无助于从根本上解决人类与自然之间的深层矛盾,必须以彻底转变人们的思想价值观及其人与环境的关系为先决条件,因此在实践上主张重建人类文明的秩序,使之成为自然整体中的一个有机部分。[3]多布森(AndrewDobson)在《绿色政治思想》一书中明确指出,生态主义首先是从根本上怀疑目前的社会、经济和政治制度,它不追求一个高增长、高消费乃至高科技的社会,而是期望一个以更多劳动、更少物品和为人类服务需要的“美好生活”为目标的后现代社会,这一点明显有别于环境保护主义;其次,生态主义特别强调地球的有限性资源,在这个前提下来追问什么样的社会、政治和经济制度是可能的;再次,在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上,生态主义所关心的是必须把人类活动限制在什么范围内才不至于干扰乃至威胁自然界的生存和发展,而环境主义关心的只是人类对自然界活动的介入在什么程度上不会威胁到人类自身的利益和安全。第二,通过对人与自然环境之间的道德关系进行探讨,提出了非人类中心主义的环境伦理说这种环境伦理说认为,诸如物种、生态系统等非人类存在物具有和人类一样的道德地位,因此,人类对它们负有与人同等的责任和义务。一般而言,环境伦理说旨在系统地阐释人类和自然环境之间的道德关系,它假设人类对自然界的行为能够而且也一直被道德规范约束着。早在上世纪70年代初,国际著名的环境伦理学家、美国教授霍尔姆斯?罗尔斯顿发表了《存在着一种生态伦理吗?》的学术论文,首次从环境哲学的角度提出了生态伦理和环境伦理的概念,并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与此同时,他还出版了《环境伦理学》,该书认为,人必须从价值上摆正大自然的位置,在人与大自然之间建立了一种新型的伦理情谊关系,人类才会从内心深处尊重和热爱大自然;也只有在这种尊重和热爱的基础上,威胁着人类乃至地球自身的生存的环境危机和生态失调问题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环境伦理观要求人类与自然建立一种良好的和谐关系,倡导人类热爱自然、尊重自然、保护自然和维护生态平衡,主张人类要在维护生态平衡的基础上合理地开发自然,把人类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规范在生态系统所能承受的范围内。而破坏大自然与浪费自然资源,就等于破坏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家园,也就等于是在慢性自杀。人类需要秉承一种生态危机意识,才能担负起保护地球、保卫家园的神圣职责。因此,环境伦理观将道德关心的对象扩展到整个生命界与自然界,构筑了以“尊重自然”为终极道德意念的伦理学体系。第三,美国生态文学批评也意图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求生态智慧在美国有越来越多的生态思想和生态文化研究者认识到,发掘和引入古代东方生态智慧,很可能为生态哲学、生态伦理学、生态文学和生态批评找到解决当代环境问题的思路。在这方面,中国古代的文化哲学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天人合一思想是中国哲学的基本精神,也是中国哲学异于西方的最显著的特征。以中国与西方比较,中国哲学之归趋,人与天合;而西方哲学之归趋,人与天分。中国哲学以人生观察宇宙,使人与天合而为一。西方哲学,则道德哲学(精神哲学)与自然哲学,各有领域,分送发展,源远而未益分。所以,从中国传统文化哲学来看,天人合一论中所蕴含的人与自然不分彼此、融为一体的和谐共生思想与美国生态文学批评对割裂人与自然、文化与自然的二元论的解构,存在内在的契合,富有极大的生态智慧。事实上,生态文学批评的这一发展倾向,为中国学者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走向世界学术论坛的契机。在生态批评的世界论坛上,许多人正期待着中国学者的参与,期待着来自古代东方生态智慧故乡的学者为绿色思潮的全球化提供更新、更多和更有启示性的精神资源。

总之,通过对美国生态文学批评思潮的反思,需要我们进一步认识到,人与自然都是整个生态系统中不可或缺共生共存的重要组成部分。人与自然不存在统治与被统治、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而是相互依存、和谐共处、共同促进的关系。为了人类更好地生存和发展,必须树立起可持续发展的生态文明观,从根本上形成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

篇11

钱穆之评文学,自有其过人之处;但钱穆之评西厢,也自有其简陋之处。重述钱说,非在具体之结论,而在于它所引发的思考:伦理批评――即由某种伦理规范而衍生的文学批评是否真的如20世纪形式主义者(或所谓语言本体主义者)所攻击的那样一无是处?如其不然,这种古老的批评路径又将如何在现代性的背景下重新焕发生机呢?在我看来,胡传吉的文学批评实践很大程度上正是对这一命题的回答。她的文学批评,如林岗教授言具有“狐狸的智慧”③,又如谢有顺言具有“为批评立心”④的精神品格。只是在我看来,她批评的出发点是在“美善合一”的古老传统丧失的背景下,以个体的灵慧悟性盘活那些沉沉睡去或面目全非的古老伦理资源。于是,她所祭出“不忍”“同情”“自罪”“羞感”等关键词便是为失传的文学传统唱出的挽歌;只是,她并非原封不动地搬用中土祖宗遗产的原教旨主义者。不难发现,她的批评资源,既兼容中西,取法孔儒耶稣,秉持“美之信仰”的立场,但又对现代性背景下的审美难题具备“了解之同情”。也许可以说,她的批评,既是在寻找伦理批评的现代品格,也是在现代驳杂的背景下,探寻重申美善合一的可能。

在今日竞相以西化文学话语为尚的批评场域中,胡传吉所使用的文学批评话语颇为与众不同。在《中国小说的情与罪》这部批评文集中,“不忍”“羞感”“自罪”“同情”等术语构成了她批评大厦的重要基石。这些术语极少被人用于20世纪以来的文学批评。因为它们事关一种精神姿态,于文学的品格和境界有极大关系,但它们又缺乏叙事学、形式主义、结构主义甚至解构主义等理论话语那样具体可感的抓手。甚至就是“存在主义”这种同样事关生命灵魂的理论,也要比“不忍”“羞感”“自罪”“同情”这些来源驳杂的理论工具来得顺手得多。可是,迎难而上的批评之旅,不仅是胡传吉的批评雄心在发作,更是迎向一个合体统有尊严的精神坐标热切呼唤的结果。她无意搬运中西大哲诸多体貌庞然、已获威权的理论来护法加持,她所要做的,乃是为她用全部生命体悟发现的精神坐标显影塑形。

“不忍”来自孟子,它出自《孟子・公孙丑上》“人皆有不忍之心”。胡传吉认为古人讲“不忍”其实涵盖了道德人伦,也涉及智慧治术,既有此道德,便有此术艺,它们是互为表里的。而现代人则把“不忍”之心删减为道德层面的意指,胡传吉显然有意在小说批评上恢复“不忍”由伦理到术艺的弹性空间:既然在人性道德上认可“不忍”,在小说叙事上也要同构,这便是想说隐忍不说,所谓把持住了。在作者看来,那些狂放恣肆的“暴力美学”背后,多“未能合适地处理好语言的权力”⑤问题。由是她独具慧眼地推延出从道德伦理到语言伦理上的权力问题,那些忍心之笔,那些刻薄之辞,那些对作者语言权力毫无警惕的使用,终究不能止于技艺,它更关乎作者的心性。在“现代”的背景下,多少忍心之笔假“狂欢化”“酒神艺术”之名行世,可落在胡传吉眼中,“当文字一落到不限篇幅的小说里,便生出这种种的毛病来,不懂得见好就收,在技法上处处逞强,在修辞上无所不用其极,等等,最后,也就往往坏了小说的大格局、伤了人的尊严”。⑥这番逆势而行的判断无疑是胡传吉文学批评最独特的个人发现。

“不忍”之外,胡传吉又拈出“羞感”“自罪”“同情”诸概念。“羞”“耻”“罪”作为人类道德精神领域的重要伦理感觉具有某种程度上的递进关系,并开发建立以至统辖着不同民族的伦理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耻”显然是一个被优先开发的概念。《论语》中多处论述到“耻”,它跟德治社会的礼制相关,譬如:“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论语・为政》)胡传吉敏锐地指出:“羞感在中土文化渊源里,是仁礼道德体系里的重要训辞,它要求人向善(尽管善本身也模棱两可),它容不下恶、丑、坏、污垢,它的重点其实不在羞,而在耻。”⑦或许可以这么说,“羞”是个体自发的伦理感觉,它属于生而知之,如王阳明所谓的作为人之本体的“良知”。而“耻感”则属于道德教诲范畴,属于学而知之。儒家文化旨在教导人们懂得“礼义廉耻”,但道德教诲比较是由外而内的过程;胡传吉所强调的“羞感”则近乎一种与人同在的本质属性,在她看来:“羞感是人类通往自我、发现自我的重要感觉,知是非、知羞耻,成为人的灵性之一。正因为有灵性,人才跟那个最高的主宰者、上天最为接近,人才能与神结伴,人才自有高贵处。”⑧ “羞感”在她,更多是受到马克斯・舍勒的启发。胡传吉困惑的是当下很多小说中的男男女女不会脸红、不会害羞,她感叹的是“羞感”这种确认人之灵性尊严的伦理感觉在当代文学中的普遍缺席。

这并非无的放矢,20世纪以来的中国文学,颓废的主体、流氓的主体、英雄性主体、小市民主体层出不穷,可是有羞感的伦理主体却往往缺乏。小说家格非注意到福楼拜在《包法利夫人》中的一处细节:爱玛在被逼债几至穷途末路之际拒绝了公证人的易要求,福楼拜先是写爱玛“立刻就红了脸”。然后写她的吃惊怪叫,最后爱玛感到了骄傲:“她从来没有这样高看自己,也从来没有这样小看过别人。”⑨格非意在提醒读者注意爱玛性格中“纯洁”的一面,在我看来,这个例子同样非常恰当地说明了“羞感”对于小说的重要性。爱玛并非在一种道德压力下放弃了不洁而生的机会,她是出于本能而拒绝了这种不符合其本性的“交易”。所以,在她那里产生作用的不是道德礼仪的“耻感”,而是本能良知的“羞感”。正因为爱玛是一个依然葆有脸红能力的女人,所以她虽有多次的婚外情,仍不失其赤子之心和本性的纯洁。也因此,她之毁灭才更具有悲剧感。假如福楼拜不写爱玛的“脸红”,我们便无从知晓爱玛的精神质地,便可能以为她不过是作为一团虚荣多欲的肉死去的。可是,一旦目睹了她的脸红,我们便知道她依旧保留了人的尊严灵性,我们便更痛惜尊严的毁灭。可以说,正是福楼拜的不忍之笔,唤起了我们的不忍之心。那么,“不忍”与“羞感”在胡传吉这里岂不正是互通款曲的吗?

刘再复和林岗二位先生在《中国文学的根本性缺陷与文学的灵魂维度》中认为“中国古代文化缺乏灵魂叩问的资源。中国文化的主脉――儒家,不关注和讨论灵魂的问题。”⑩既不讨论灵魂,又缺乏具有广泛信徒的宗教传统,中国文化和文学中“罪”的概念便基本上是法律意义而非精神意义上的。这基本可以解释何以中国文化“耻感”意识浓厚而“罪感”意识阙如。必须说,“罪感”作为一个文化概念的前提是有“灵魂”的文化必须得到确认。中国文学并非没有涉及到“罪”与“罚”,譬如著名的《铡美案》便是儒家伦理版本的“罪与罚”。只是罪被严格限制在礼法违禁等外在层面,它借助罪和罚确认的是儒家士大夫“为生民立命”的圣贤心。{11}良知、不安、忏悔等灵魂的暗角则没有获得被照亮的机会。

不难发现,胡传吉的批评实践同样贯彻着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灵魂维度缺乏的忧思,也许这是她提出“心灵暗处的自罪”的来由。在她看来:“一个的人自责、自罪与赎罪,很多时候,是从心灵的暗处来。看到心灵的暗处,并不一定就是要为内心的邪恶与委屈争取合法性,也并非出于审判的冲动。为什么看到心灵暗处对写作者来讲很重要,因为心灵暗处,罪靠近问罪。心灵最暗的地方,其实离良心就最近,罪恶现身之处,也就是拷问良心之处。”{12}她所谓的“自罪”,关涉的是一种良心的不安和灵魂的自我拷问,这确乎并非中国文学所擅长,但也并非完全没有,胡传吉喜爱沈从文写于1940年代后期的《巧秀与冬生》,因为“沈从文能从心灵的暗处,捕捉到法律与道德之外的问罪”。因为“法律与道德没有办法去惩罚暗处的暴虐与残忍,但内心的不安,说不定有一天,会改变那些深入生活细节的暴虐,甚至是,可以改变道德习俗、法律法规中习以为常、最不容易改变的暴虐”。{13}她所不满意的是,当代小说只看到“心灵暗处”,而缺乏“自罪”的约束和自审:“当代小说,在内心暗处的挖掘方面,比之现代小说,有大的改变。在语言方面,更无所顾忌,在内心的释放层面,更为放肆。”{14} “但我觉得仍然有遗憾,这些精彩娴熟的小说里,内心很少有不安,内心很少有冲突与问罪。许多小说家,只是在围绕内心的满意与不满意、内心的得到与得不到而写。小说的内心,很少有不安、冲突乃至问罪。”{15}必须说,胡传吉这番由“自罪”意识而发出的提醒乃是刘再复、林岗二先生对中国文学的灵魂维度缺失之追问的继续延伸,但它之于当代中国文学依然具有鲜明的针对性。

无论是不忍,羞感还是自罪,胡传吉特别强调的是一种自审的伦理和节制的美德。只是此处的“节制”并非仅出于技艺考量,它是一种存在伦理支撑下的写作美学。作者反对暴力宣泄式的写作,反对饶舌写作。只是,她对饶舌写作又有更深切的同情。这便要说到她的另一个批评关键词――“同情”了。“同情”是她的精神批评不同于普通伦理批评的体贴之处。一般秉持伦理批评者,凡不合于此伦理的写作,皆被毫不犹豫目为下品,至少是次品。即使是宏阔富詹如钱穆品评西厢也复如是。可是,你看性饶舌写作固然无法令胡传吉嘉许,但她也并非潦草打发粗暴应对,她对性饶舌写作中的对象同样施以同情,因此她看潘金莲并非道德伦理视点下的“”,而是发出这样的诘问:“在道德与私德赐死她的时候,谁又能在意,潘金莲的扭曲示爱里、浮言浪语里,亦有难为人知的、捡不起来的、注定要烂在污水里的卑微人生诉求,她以肉体的欢愉说出了世人不愿原谅、誓要惩罚的困苦,但那咒骂与拍手称快的举动后面,是不是也隐含了没有说出口的恐惧和罪恶?”{16}

说起来同情与羞感、不忍皆是一脉相承,它们都源于对主体权力的警惕和约束。节制的主体不滥施嫌恶与审判,节制的主体更进一步还移情于批评对象的困境。由是,节制便不仅是节制,而是由限制而走向包容的伦理。

胡传吉对于西方理论显然谙熟于心,她引述的思想资源包括德国马克斯・舍勒、尼采、西美尔,英国亚当・斯密、叔本华、罗素,法国帕斯卡尔、福柯,等等。这份名单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的现代文学理论。而且,与今日从事现代文学批评者不同,胡传吉其实更多融汇了中国传统的思想资源。比如不忍之心便来自孟子,她频频在《周易》 《论语》 《道德经》 《礼记》 《淮南子》 《孙子兵法》 《史记》 《搜神记》等传统典籍中获得启发。

对于一个批评家而言,广博的视野以旁征博引固是令人佩服,但能够在广取博收的基础上形成自己观照世界的独立体系则又更胜一筹。很多批评家对作家作品有读独到见解,可是胡传吉的批评背后却隐含了对世界的见解。这份见解虽从中外百家获取启示,但却绝非任何一家可以囊括。因此,胡传吉并非任何意义上的原教旨主义者或复古主义者,她的审美立场虽对种种“现代”主流立场(诸如狂欢其表、饶舌其里的“忍心”书写)表达异议,并且这种异议也借重了古典资源,但这种异议本身却也是毫无疑义的现代立场之一种。

不难发现,胡传吉批评的底色是对生命存在的关切和凝思。与20世纪以来大批关注形式、叙事、结构等文学本体的批评趋向不同,胡传吉关注的是生命本体。这一点跟存在主义颇为接近。可是她并没有直接将存在主义作为资源,这是她又不同于今日中国大批存在主义批评家之处。我们知道存在主义文学家往往发现并超越生命的悲剧性和深渊,比如鲁迅、冯至、穆旦、史铁生等人莫不如是。批评家则以存在哲学为理论据点对其写作加以点染发挥。可是胡传吉虽也关切生命,她却绕过了“悲剧性”“深渊性”等存在命题,而更关注如何在叙事中建立不忍、羞感、自罪、同情等伦理感觉。在她那里,叙事并非仅关叙事,伦理也并非仅关礼制,它们互为表里、相互印证。在此意义上,她伸张的是一种叙事伦理学,她实践的则是一种伦理学批评。只是,她并非简单地以儒、道、释,或存在主义、女性主义等作为直接的伦理依据。不忍虽来自儒家,其节制之心包含了鲜明的古典品格,但“不忍”的问题意识却显然来自于事事狂欢而至于失控的“现代”,来自于迷惘而至于弑神的“黑暗”。如此,“不忍”作为对某种“现代”面相的提醒,再次在人本立场上确认了叙事的尊严、人道的尊严。她的羞感和自罪则显然更多受西方传统、特别是宗教传统的启发,只是她同样并非在宗教的意义上强调人心的绝对顺服,她强调的是内心的不安、灵魂的拷问。换言之,她并非主张以任何伦理取消主体性,而是强调人道立场上主体的自我节制。这同样不啻于对失序现代的温和提醒。

胡传吉批评立场的现代品格还在于她对于现代情景下“美之受难”的发现。众所周知,审美体验是人类区别与其他物种的重要精神体验,但是“美学”作为独立概念、学科却是近代的事情。某种意义上,每一代人所理解的“文学”并不相同,他们审“美”的内涵也经历千般变迁。“‘我们的’荷马(Homer)并不是中世纪的荷马,我们的莎士比亚也不是他同时代人心目中的莎士比亚;情况很可能是,不同的历史时代为自己的目的构造了‘不同的’荷马和莎士比亚”,{17}伊格尔顿强调的是文学观念的政治性和历史性。然而这种变化落在胡传吉眼中并非可以如此冷静超然。从传统中国到现代中国,审美走向独立分化的过程中也产生了巨大的变异。

在城市化、世俗化、粗鄙化的现代化进程中,美一方面被分化为独立的、与伦理分离的学科,另一方面又释放出诸多前所未有的面相。那种与善比邻而居的典雅、克制、礼仪、自省的美被新生的颓废、荒诞、黑暗、丑恶所替代。古典的审美是无法想象“丑”“恶”也会成为重要的审美范畴的。然而,胡传吉居然连这点美之现代变迁的常识都不懂么?非不懂也,实是情有所寄,心有所系,她不愿“超然理智”地自外于这种变迁仅作高屋建瓴的知识描述,她不愿轻省便宜地因袭千人一面的现代性话语。而愿以自我之趣味还原美善合一审美伦理的丰富空间,给渐趋单一的现代性以一番提醒。她之批评有见识也有情怀处,往往正在于这些挽歌式的表达。

在胡传吉的文学批评中,现代文学之外尚有醒目的《红楼梦》评论。她倾心红楼,但对考据和索隐派皆不看好,独好对红楼的精神论述。她又不仅着眼于红楼高深的叙事艺术,而是对人物极高的审美价值情有独钟。所以,她能说出红楼前八十回乃是疾、痴、癖的混沌之笔,而后四十回的疾病叙事则坐实为一般性生理之疾这样精辟的见解。在她看来,林黛玉的精神洁癖并非俗人眼中的病态,而是一种深刻的精神自觉。所以,她对后四十回对黛玉殉情而死的安排尤其耿耿于怀。{18}

曹雪芹《红楼梦》显然是胡传吉心中的一个理想文本。但胡传吉之爱红楼,绝非因为那种全息描写和日常而近于奇观的叙事。不难发现,她与红楼共鸣,依然是在“不忍”“同情”、求美等等精神性伦理上。细想起来岂不如是,曹雪芹写一个“扒灰的扒灰,偷叔子的偷叔子”的千疮百孔的世界,却绝不声嘶力竭、一览无遗地使“忍心之笔”。他对这个世界充满“同情”,既看透“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的空幻本质,但又绝非空对万物。至少黛玉精神自觉及其超脱之美并没有被否认。换言之,佛家之空并非曹雪芹的根本立场:“可以说《红楼梦》道非道、佛非佛、儒非儒:《红楼梦》既是世俗的,也是非世俗的;《红楼梦》既含悲悯,也有恐惧。”{19}从胡传吉的批评观出发,红楼之妙也许在于既有世俗心,也有超俗心;既有不忍心,也有同情心;既有空,又不全空,因为毕竟还有不空之美。既有叙事,更有叙事之上确证人之灵性尊严的精神伦理。如此看来,我们如何可以简单将《红楼梦》视为古典文本轻易打发呢?它对当代文学的启示也许远未得到开发,而胡传吉尊伦理的批评实践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胡传吉建立了品评文学的全局性精神美学据点。我们甚至不能说这一美学据点是蒙尘已久,因为它其实是一全新之创制。它对节制、恕道、同情、自罪和羞感的呼吁,并非恢复古典式的“日神”精神,不是对拉奥孔式的古典精神立场原教旨主义的恢复。毋宁说,她是立身于现代,对现代进行的一番精神提醒。她之文学批评,不仅在求真实求快意而作铿锵之判断;毋宁说她之批评乃在于求善道并求拯救。求真之意志下常有真理在握之恶声;求善之伦理则请求同情,既同情受苦,也同情幸福;既同情通道,也同情异途。这就使她的文学批评不仅具有知识学上的认识价值,更有存在论意义上的伦理价值。

注释:

①②钱穆:《中国文学论丛》,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180页。

③林岗:《狐狸的智慧》,胡传吉:《中国小说的情与罪》(序),秀威资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11年版。

④谢有顺:《为批评立心――由胡传吉的文学批评所想到的》,《南方文坛》2011年第5期。

⑤⑥⑦⑧{12}{13}{14}{15}{16}{18}{19}胡传吉:《中国小说的情与罪》,秀威资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11年版,第6页、第7页、第15页、第16页、第31页、第29页、第29页、第30页、第99页、第229-243页、第243页。

⑨格非:《塞壬的歌声》,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125页。

⑩刘再复、林岗:《中国文学的根本性缺陷与文学的灵魂维度》,《学术月刊》2004年第5期。

篇12

在我国,英美文学课一直是各大高等院校英语专业高年级的一门重要专业知识课程。而近些年,围绕如何能够更好地进行英美文学的教学的话题更是热议不断。其实,早在2000年,教育部在其颁布的《高等学校英语专业教学大纲》中,对于英美文学的教学目的和教学内容就明确地作了如下规定:“文学课程的目的在于培养学生阅读、欣赏、理解英语文学原著的能力,掌握文学批评的基本知识与方法。授课内容可包括: 文学导论;英国文学概况;美国文学概况;文学批评。”从中我们不难发现,文学导论,英国以及美国的文学概况都是我们传统教学的基本内容,而文学批评理论这一大纲所明确规定的内容却在大多数高校中处于缺席地位,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而本文,将主要从女权主义的角度出发,来着重探讨这一西方文学理论在英美文学教学中的重要性以及现实性。

一、女权主义理论概述

所谓女权主义理论是一种伴随着西方女权运动而发展起来的文学理论,是一种以女性为中心的文论。众所周知,长期以来,人类社会一直处于一种以男权为中心的形态中,女人游离于社会边缘,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没有真正的话语权与自。而为了颠覆这一传统的男/女二元对立,在西方国家,先后发生了两次妇女解放运动。第一次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妇女获得选举权;第二次,则发生于20世纪60年代,妇女为争取政治,教育,文化等各领域的权利而进行的声势浩大的运动。而女权主义文学批评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应运而生。

二、女权主义理论在英美文学教学中的重要性

比迪・马丁曾经说过,“如果没有受到文学理论的教育,学生们很少有机会清晰地去思考问题。”所以由此可以看出,文学理论在英美文学课中的重要性。可是,此时大家可能会说,英美文学这门课给学生的感觉本来就已经是高深而枯燥了,如果再涉入理论的讲解,岂不是老师给自己找麻烦?其实不然。因为,在各个西方批评理论中,女性主义理论就是我们最好的切入点。我们知道,中国是一个受封建主义统治上千年的国家,男尊女卑的思想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仍有残留,例如,很多家庭的重男轻女现象。而通过上面的文字,我们也可以得知所谓的女权主义理论其根本目的就是要否定男性对女性的统治与压迫,宣扬男女地位的平等。所以,以女权主义理论为切入点来分析文学作品,不仅可以使学生没有陌生感,还能提高她们的兴趣,引起她们的共鸣,从而为其他文学理论的相继学习而铺路。这里,笔者将以美国女作家凯特・肖邦的《一小时的故事》为案例,进一步阐释说明。这部小说主要讲述了一个小时之内女主人公在得知自己丈夫不在了的消息后的心理变化以及最后丈夫完好回来时的瞬间反应。在引入女权主义理论之前,学生进行预习的时候,非常不解女主人公的一系列心理改变。为什么丈夫不在了她还能如此兴奋?是悲伤过度还是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善良的”女人?而在课堂上,对女权主义进行介绍之后,学生们逐渐理解了主人公的行为,因为那是一种对自由的长久渴望,对长期处于夫权社会下的一种解放,而最后女主人公的死亡更不是医生所谓的见到丈夫安然回来的兴奋所致,而是希望破灭后的绝望。所以,通过此理论的导入,学生不但可以更加深层地理解文学作品的意义,更能以批判性的思维来剖析问题。

三、女权主义理论在英美文学教学中的现实性

在我国,英语专业一向都是处于一种“阴盛阳衰”的局面,即男女生比例通常可以达到1:4或1:5甚至相差更远。而在前面,我们也说过,中国是受封建主义制度影响极深的国家,“相夫教子”、“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等各种思想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广泛流行。因此,引入女权主义理论的教学,对于帮助当代女大学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与价值观将会有着重要的现实指导意义。首先,通过对文学作品的女权主义解读,我们可以引导学生们得知,作为女性经济独立的重要性。例如,在我们最熟知的一部作品《飘》中,女主角斯嘉丽在当时的年代经营生意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家人以及庄园的精神就可以使得大家受益匪浅。一位女性,尤其是新时代的女性,只有在经济上独立,才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来参与到各种社会活动中。另外,通过女权主义理论与相应作品的学习,学生们会逐渐意识到,作为女性应该保持意志上的坚强,人格上的独立,做自己身体与精神上的主人。而且,要让自己跟男孩子一样学会为自己的未来拼搏,并能在重要的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综上所述,西方文学批评理论,尤其是女权主义理论的学习,不仅可以使得学生燃起对文学的兴趣,学会对作品的批判性剖析,更重要的是可以帮助学生,尤其是女生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与价值观。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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