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1-27 16:0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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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近两年经济增长及其结构变化趋势看,我国经济已经进入重化工业主导的城市化加速发展阶段。这一阶段的经济发展有三个明显特征。
1、消费结构升级带动产业结构变化,形成以重化工业为主导的经济高增长
2002年工业增加值增长率为12.6%,其中重工业增长率为13.1%,轻工业增长率为12.1%,2003年则分别提高到17.0%、 18.6%和14.6%。两年中重工业比轻工业的增长分别高出1个百分点和4个百分点,重工业占工业增加值的比例也从60.9%提高到64.6%。重工业增长不仅明显超过轻工业,成为带动工业增长的主要力量,而且从整个经济增长来看,重工业增长也发挥着主导作用。1998―2002年工业增长为9.2%,同期GDP增长为7.7%,工业增长高出GDP增长1.5个百分点;2002年GDP增长10.2%,工业增长8.0%,工业增长高出GDP增长2.2个百分点。2003年GDP增长9.1%,在农业和服务业增长速度均比上一年有所减慢的情况下,工业增长速度却达到17.0%,高出GDP增长7.9个百分点。因此,工业尤其是重工业增长速度的提高,不是短期因素所为,而是由长期积累因素作用的结果,反映了我国经济未来结构变动的趋势。
经济高增长的主要动力来自于投资的高增长。2003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26.7%,是亚洲金融危机以来的新高。与近几年消费增长平稳和净出口增速下降的情况相比,投资的增长无疑是经济增长的主要因素。从理论上讲,投资高增长是工业化进程中重化工业加速发展阶段支撑经济高增长的必要前提,与前期以轻工业为主和后期以服务业为主的发展阶段相比,新的发展阶段必然伴随着投资的大量增加。2003年我国工业投资14460亿元,同比增长39.0%,提高了16.8个百分点。带动投资高速增长的主要工业行业大多集中在重化工业领域,据2003年统计公报显示,在500万元以上项目中,钢铁投资增长96.6%,电解铝增长92.9%,水泥增长121.9%,汽车增长87.2%,纺织增长80.4%,煤炭增长52.3%。另外,就长期趋势而言,投资增长的作用也反映在近几年我国消费率和投资率关系的变动上,投资率从1998年的37.4%上升到2003年的42.7%。
导致产业和投资格局变化的深层次原因是消费结构升级。虽然近几年我国消费增长保持平稳,个别年份还有些偏弱,但不能否认的事实是,经过多年的能量积累,消费的结构已经发生明显变化。与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的1997年相比,我国城市居民消费的恩格尔系数从46.6%下降为2003年的37.1%,农村居民消费的恩格尔系数也从55.1%下降到45.6%。目前人们的消费观念、方式、内容以及消费品市场供求关系,都发生了重大变化。居民消费总体从重视生活水平的提高向重视生活质量的提高转变,从追求物质消费向追求精神消费和服务消费转变,从满足基本生存需求向追求人的全面发展转变。汽车、住宅、通信、旅游以及教育和文化娱乐正在成为新的消费热点,在居民年均消费支出构成中所占的比重都在明显增加。2003年,在城镇居民平均每年消费支出中上述领域的消费占35.9%,农村居民达到34.9%。可以预见,消费结构的升级将会逐步释放出能量,成为带动新阶段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
2、重化工业化与城市化互动增强了产业发展的关联性,使经济高增长更加具有可持续性
工业化国家特别是大国的经验表明,当大众消费进入汽车、住宅消费阶段后,投资高位运行,产业规模迅速扩大,经济将保持较长时期快速增长。与之相比我国的情况有两点明显不同:一是重化工业加速发展与包括信息技术在内的高新技术发展将会形成紧密的互动关系,新技术对传统产业的渗透和改造,将给传统产业带来新的生命力和竞争力。我国人均GDP从目前1000美元到2020年3000美元的20年间,巨大的市场潜力将不仅来自于传统消费需求的生机和不断释放,而且新技术发展必然引致和创造新的消费需求。目前我国城市居民汽车和通讯消费的持续高涨已经显示出了这种特征。二是我国已经把加快城市化发展,逐步消除二元结构,作为调整结构、扩大内需的长期战略。我国拥有世界上最多农村人口,城市化又长期处于滞后状态,如果能够持续提高城市化率,农村居民进入城市所释放出来的潜力不可估量。在未来经济发展新阶段,我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将以重工业为主导,以新技术应用和城市化发展为依托,有可能持续20多年,直至基本实现工业化和城市化率达到60%左右。
重化工业和城市化加速发展将进一步增强产业发展的关联效应。近年来,带动经济发展的主导产业大都是关联效应较强的产业,如信息、汽车和房地产业。信息产业一直保持着3倍于GDP增长的速度发展。2002年,汽车行业已经取代电子通讯行业,成为对工业乃至整个国民经济增长带动力最强的行业之一。从2000年开始,房地产投资也已连续3年以较高速度增长。随着这些行业的快速增长,装备制造业和原材料工业如钢材、有色、化工及建材等行业的增长空间进一步扩大。2003年出现的以能源和原材料行业为主的短缺和投资热潮,客观上反映出主导产业变化的特点,标志着以重化工业为主导的发展阶段已经到来。产业关联效应增强不仅反映在工业内部,也反映在基础设施领域。随着收入增长,人口流动增加,对生活质量的追求提高,大众消费对公共基础设施的需求会趋于上升。同时,以重化工业为主导的发展阶段会拉长产业链条,增加物流规模,提高产业组织的复杂程度,使生产和流通对基础设施的需求也趋于上升。据世界银行的统计,低、中、高收入国家交通及通讯业增加值占GDP的比例随收入上升而上升。重化工业和城市化的发展在促进基础设施建设继续扩张的同时,还将带动对服务业的需求。在新的发展阶段,以研发、物流和金融为中心的新兴服务业和以满足城镇居民需要为中心的生活服务业,都将获得新的发展动力,从而会显著提高第三产业的产值比重和就业比重。
3、新的发展阶段同国际产业结构调整和转移的趋势相统一,正在重塑我国参与国际分工角色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加入了承接国际产业转移的行列,90年代随着吸收国际直接投资的迅速增加,世界制造业向我国的转移形成浪潮。根据商务部有关统计,全球500强在华投资成立企业数量的最多年份是1995年;投资额最多的年份是近两年,尽管投资企业数减少,但投资额增大,表明大多数在华投资的500强企业已经进入规模扩张阶段。目前我国已经成为利用外商直接投资最多的国家,500强在华投资的73%集中在制造业领域,极大地带动了我国制造业的发展,使制成品出口规模不断扩大。目前,在发达国家和新兴工业化国家(地区),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转移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而在我国以最终消费品为主要内容的进口替展阶段基本结束,出口导向阶段趋于成熟。未来我国承接国际产业转移将会更多地转向资本技术产业,以适应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对原材料、元器件等上游产品的需要。
与此同时,我国经济的对外依存度不断提高。1998―2003年,我国各年GDP保持平稳增长,外贸进出口虽有较大的起伏波动,但平均增长速度超过GDP增长两倍以上。由于外贸进出口的增长速度持续超过经济增长速度,致使我国对外贸易依存度迅速提高,从35%左右提高到60%以上,成为世界上外贸依存度最高的大国。同期,我国利用外资规模由每年400多亿美元上升到500多亿美元;外商(含港澳台商)投资企业工业增加值占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比重从20.9%提高到27.2%; 2003年外商(含港澳台商)投资企业出口占出口总额比重为41.4%,进口占进口总额比重44.7%。我国经济对外依赖不仅表现在市场和资金方面,同时也表现在技术和资源方面。目前,许多高成长性行业如计算机、电信和汽车等行业的核心技术和关键技术仍然严重依赖国外技术,自主研发能力远远跟不上经济发展的需要。随着我国经济增长速度的提高和经济结构的变化,对于能源和原材料的需求不断增加,一些重要资源的供求关系出现紧张,以致进口迅速增加。2001年到2003年,我国原油进口数量增加了50%,钢材年进口数量增幅超过了100%。
综合上述分析,在经济发展新阶段,我国制造业的供给能力将因重化工业的发展全面提升,从而将真正成长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制造业大国。另一方面,我国国际市场和国际资源的需求也会进一步增长,国内潜在的大市场将会对国际经济发展产生更大的影响力。
二、新阶段提出的主要问题
1、经济社会转型压力增大
重化工业和城市化加速发展阶段,既是后起国家振兴经济、实现赶超的关键时期,也是经济社会结构剧烈变动、容易造成发展失衡、加剧社会矛盾的时期。国际经验表明,重化工业和城市化加速发展时期一般为人均GDP达到1000美元之后,正是一个国家由低收入向中等收入水平转换的时期,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都将出现显著变化。对于这些变化处理得当,就能顺利地发展上去,反之,则可能出现徘徊以至于后退的局面。韩国在这一阶段由于片面地追求重化工业发展,不惜大量举借外债,导致经济结构失衡,上世纪80年代初在国际金融市场的波动中陷入了债务危机,后经艰难的调整才渡过难关。拉美有的国家在上世纪60―70年代实施进口替代战略,一度出现了以重化工业为主导的快速增长,但随后因为经济结构扭曲,社会贫富差距扩大,最终酿成社会动荡,经济发展停滞不前。90年代中后期,印度尼西亚经济发展的进程在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下被迫中断,大致也是发生在这一阶段。相比之下,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各种矛盾更加错综复杂,目前正在进入的重化工业化和城市化加速发展阶段,也是在体制转轨和长期快速发展过程中积累的矛盾逐步显露的时期,对这一时期可能出现的问题和挑战应有充分的认识。
2、发展不平衡现象更加突出
重化工业化容易导致资源的集中和市场的垄断,拉大城乡、地区和产业之间的发展差距,加剧收入分配的不平衡。这主要是因为:其一,资本的集中带来财富的集中;其二,人的能力的差别带来收益的差别。在重化工业化阶段,两方面的趋势都在加强。根据库兹涅茨收入分配“倒U”曲线,收入分配差距随着人均收入的增加而呈现扩大趋势,其最高点即收入差距最大的时期大致出现在重化工业为主导的发展阶段。这一时期,如果缺乏必要的社会协调机制,收入差距扩大和不同社会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超出社会的承受能力,就可能走向反面。
3、生产要素的比较优势将发生渐变
在重化工业化阶段,经济增长的就业弹性下降,我国劳动力比较优势也会呈现出减弱的趋势,容易出现经济高增长与失业压力增大的“逆反”现象不平衡。重化工业发展使资本和技术对劳动力投入的替代性增强,对劳动力素质的要求提高,这对我国劳动力供给高峰期的到来提出了严峻的课题。另外,随着重化工业的发展,我国原有的土地、劳动力等要素比较优势,都会由于资本技术密集度的提高而逐渐消减,倘若仍然依靠这一类生产要素的价格竞争来发展经济的话,我们将难以赢得国际竞争的主动。在世界制成品市场普遍过剩的情况下,没有自主知识产权,形不成核心竞争力,我国制造业的竞争优势也会逐步丧失。因此,面对新阶段生产要素比较优势的变化,如何调整经济结构,选择经济增长方式,既保持和发挥劳动力资源丰富的比较优势,又不断推动技术进步和结构升级,都将事关发展与稳定的大局。
4、资源和环境约束增强
我国人均资源不足,经济发展与资源和环境保护的矛盾突出。我国人均耕地只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42%,人均淡水资源为27%,人均森林面积为20%,石油资源最终可采储量仅占世界总量的3%,而单位产出的能源或原材料消耗却比发达国家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重化工业加快发展阶段资源消耗增加,将使我国短缺的一些重要战略性资源特别是石油和矿产品的供求矛盾进一步加剧,对国际资源的依赖也会明显加强。城市化加快发展也会带来生活方式的改变,汽车、住宅业的发展对于能源、矿产和土地资源的需求也会显著提高。经济结构和生产、生活方式的变化,还会带来“三废”排放的增加,给已经非常脆弱的生态环境造成更大的压力。因此,在新的发展阶段,我国可持续发展面临的形势将更为严峻,如何转变经济增长方式,选择合适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有效地解决资源瓶颈和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已经刻不容缓。
5、宏观调控难度加大
重化工业发展具有高投入高产出的特点,虽然产业链条延长、中间需求增加,有利于扩充市场容量,但如果最终需求特别是消费需求跟不上,则可能加剧市场过剩和通货紧缩。重化工业发展资本需求量大,信贷膨胀往往不可避免,特别是由于我国经济体制中仍然存在着“赶超冲动”和“政绩攀比”倾向,更容易引起盲目投资。如果投资效益不好,就会加大内部金融风险,增加不良贷款,引发通货膨胀。此外,重化工业发展也会增加进口需求,对国际收支平衡带来压力,在全面开放的经济环境中,任何外部冲击都有可能成为引发经济波动的直接原因。总之,新阶段的经济发展具有高增长的内在要求,但由于经济结构的剧烈变化,不确定性风险和调整的成本也会增加。因此,如何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提高经济增长的稳定性和协调性,是这一阶段需要把握好的重大课题。
三、新阶段的发展战略取向
新阶段不仅意味着我国经济正逢难得的发展机遇,同时也提出许多严峻课题。从战略上讲,要把握好新阶段经济发展的方向,必须认真解决好内部协调性和对外平衡性的问题。
1、坚持统筹兼顾、协调发展的指导思想
重化工业化和城市化加速发展新阶段是我们分析当前经济走势和中长期结构变化趋势的重要依据。为此,在经济社会发展的指导思想上,要针对新发展阶段高增长和不平衡的发展特征,进一步树立统筹兼顾、协调发展的指导思想。既要利用好新阶段创造的新机遇,不失时机地加快发展,又要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加大调整措施,注意经济与社会、资源、环境的协调发展,不失时机地推动经济社会结构转型。既要鼓励有条件的地区继续加快发展,保护先富起来的人群的合法收益和积极性,更要强调通过政策扶持落后地区的发展,帮助低收入群体解决好就业和社会保障问题。既要注重效率原则,关注经济总量的扩大和人均水平的提高,还要充分考虑公平,不断充实发展的政治、制度和文化内涵,以参与和共享来实现公正和平等,更好地调动全社会的力量,为提高效率提供可靠保障和坚实基础。
2、经济发展战略选择要注意结构变化与要素禀赋之间的平衡
新发展阶段资源向重化工业和城市集中是不可避免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忽视轻工业和农业的发展。工业化进入重化工业为主的高增长阶段,其根本意义在于进一步拓展和延伸产业发展的领域,带动农业、轻工业和服务业的发展。同样,城市化加快发展也不等同于城市加快发展,其更重要的价值在于转换城乡“二元结构”,将农村的发展纳入到经济社会发展的总体循环之中。因此,新阶段的经济发展战略选择,关键在于使结构变化更加有利于产业关联和城乡互动,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把结构的安排与要素禀赋的特点和比较优势的变化结合起来。从我国要素禀赋的特点看,资源配置应突出劳动力资源的比较优势,经济发展战略选择应在结构上坚持就业优先。在重化工业为主的高增长阶段应高度重视客观上存在的就业弹性下降的趋势。解决这一问题可能的思路有两点:一要抓住世界经济发展和产业转移的机遇,充分利用我国国内市场潜力巨大和结构多样化的特点,使经济发展战略的选择在结构升级和增加就业之间保持平衡,注意发挥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和中小企业在结构升级中的作用。二要把发展教育和职业培训,提高人力资源素质始终作为战略重点,保证劳动力质量同产业结构变化相适应。这两点,前者旨在抑制自然失业率的提高,后者则着力于解决结构性失业的增加。从总体上讲,在新的发展阶段,只有解决好结构升级与增加就业之间的关系,经济发展战略的选择才是成功的。
3、宏观调控政策应注意适时适度和长短结合
新发展阶段具有结构变化剧烈,容易引起经济波动,调整代价较大的特点,这对宏观调控方向、时机和力度的把握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首先,宏观调控既要注意发挥政府的引导作用,更要注重开掘市场调节的自组织功能。新的发展阶段是市场化发展的自然结果(与以往重化工业主导的发展时期不同),政府调控主要不是通过直接干预来主导发展的方向,而是要通过创造环境来保持发展的稳定性和连续性。政府对发展中可能出现的偏差或失调进行引导和调节是必要的,然而更多的问题是需要依靠市场经济系统内部力量来自求平衡。在市场有效范围内充分保护和发挥好市场的作用,是宏观调控的边界和基础。其次,短期宏观调控措施要有更长远的预见性,在总体上要服从长期发展战略的要求,避免因为局限于解决短期问题而积累和加深长期矛盾。同时,也要避免短期宏观调控措施长期化,提高宏观调控的针对性、实效性和在调控方向上与长期发展战略的一致性。再次,要增强宏观调控的弹性,无论是顺向调节还是逆向调节都应把握好时机和力度,多用“微调”的方法,为市场作用留出必要的空间和时间,循序渐进地解决经济运行中出现的矛盾和问题。
刘世锦:增长是量的描述,发展是质的规定,高增长并不意味着一定会带来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国际上对增长和发展的关系也有不少讨论。增长并不等于发展,有些国家就曾经出现过“有增长而无发展”的情况。十七大报告提出“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这一重要论断,是在探索和把握我国经济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提出的重要方针,也是从当前我国经济发展的实际出发提出的重大战略。
记者:当前,为什么要提出这一重大战略呢?
刘世锦:我国经济保持年均9%以上增长率已经近30年了。从工业化历史上看,能够在40年的时间内持续保持平均7%以上增长率的经济体只有韩国、新加坡和中国香港地区。由于历史背景不同,发达国家和地区实现工业化所经历的时间是不同的。工业化先行国家所经历的时间长一些,但平均增长速度相对要低。二战以后,世界出现了一批增长速度较高、但时间相对缩短的经济体。总的看来,能够在三四十年的时间内持续保持高速增长的经济体并不多。一些经济体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快速增长后,陷入停滞状态,如拉美的巴西、阿根廷等国。即便是被视为成功典型的东亚新兴工业化国家,也遭遇了1997年严重金融危机的冲击。再早一些,老牌工业化国家也都曾因经济危机和战乱,而使其发展进程中断或受到重创。
上面提到的在40年时间内保持快速增长的3个国家和地区,都是相对较小的经济体,大的经济体尚无先例。在中国经济保持了长时间的快速增长,总量规模迅速扩大的时候,国内外对中国经济发展前景出现一些正面或负面的议论,比如“中国机遇论”、“中国崩溃论”、“中国”等,是有其必然性的。就中国经济本身看,近几年来确实出现了一些值得关注的具有转折含义的重要变化。从2003年开始,中国经济的增长率已经连续4年达到10%以上。2006年,经济总量超过了21万亿人民币;人均收入在超过了1000美元后不久,又达到了2000美元;财政收入新增部分超过7000亿人民币,接近于10年全部财政收入。但是,必须看到,在总量规模变化的同时,结构性的变化和矛盾也更为显著。
记者:那么这些结构性的变化和矛盾具体有哪些呢?
刘世锦: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认识这些变化和矛盾:
――能源和其他重要资源的生产和消耗增长迅速。例如过去曾认为中国的钢产量1亿多吨就够了,而2006年钢材产量则超过4.6亿吨。
――环境压力空前增大。如果说资源可以通过进口和替代有一定调节空间的话,环境容量由于其不可移动性,没有多少调节余地。
――过去构成中国经济增长低成本优势的诸多生产要素,特别是土地、劳动力等要素价格上升。据东南沿海一些地区调查,普通劳动力工资近年来年均增长15~20%;土地价格涨幅更大,有些地区仅生产性用地涨幅也达一倍以上。
――在整个国民经济保持快速增长的同时,原有的地区发展差距并没有缩小,有些方面还在扩大。在地区发展差距的背后,主要是城乡发展差距。
――社会矛盾在某些方面有所增加,由拆迁、征地、职工下岗、社会保障、干部和腐败等引发的时有出现,社会不稳定因素不容忽视。
――中国正在以日益增长的规模介入国际经济活动,“中国因素”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外汇储备超过1万亿美元,位居世界第一。近两年的贸易顺差超过千亿美元,国际贸易摩擦增加,贸易不平衡构成很大挑战。
以上列举的当然不是新变化的全部。就这些现象而言,大部分以前也都存在,之所以称其为“新变化”,是因为它们在某种意义上进入了一个“转折点”。需要考虑两个相关的问题:一是我们是否正在或已经进入与以往有较大不同的新的发展阶段,二是如果是进入这样一个新阶段的话,现有的发展方式能否有效应对所面临的诸多矛盾和挑战,使中国经济保持可持续发展的势头。
可以给出的判断是,我们已经或正在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当然,对这一新阶段如何概括,还可以探讨;这一新阶段所出现的矛盾和挑战,在已有的发展方式空间内,是难以包容和应对的。发展方式的转型势在必行。
二、以自主创新赢得新的竞争优势
记者:近年来,我们党非常强调自主创新,建设创新型国家,那么提出这一战略有何重要背景?
刘世锦:近年来,我们党提出加强自主创新的一个重要背景,是当劳动力、土地等生产要素价格上升以后,持续了20多年的生产要素低成本优势正在逐步削弱,需要培育起技术进步为基础的新的竞争优势,实现竞争优势的转换。这是发展方式转变的重要内容。进入新世纪后,我国人均收入越过一千美元关口,现在又达到两千美元,当然是好事,同时也是“双刃剑”,因为这既是收入水平提高,也意味着要素成本上升。人民币升值也相应减弱了我国劳动力的国际比较优势。低成本优势的减弱在各地都逐步表现出来,在东南沿海经济发达地区最为明显。在这些地区,一些对低成本敏感的企业开始向外转移,留下来的企业则要通过研发、设计、品牌、营销渠道等环节的努力向产业链中高端升级。当然,低成本优势的减弱将是一个相当长的过程。我国幅员辽阔,地区间发展水平差异大,还会有一些地区继续呈现低成本优势,一个较长时期内我国将保持多种竞争优势并存的格局。但从中长期看,低成本优势削弱后的调整不可避免。通过创新形成新的竞争优势,是一个关系到我国产业中长期竞争力,因而也是关系到我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一个重大战略问题。
记者:如何理解自主创新的含义?
刘世锦:我们把自主创新概括为原始创新、集成创新和引进吸收消化再创新。与过去关起门来搞研究不同,这几种类型的创新都是在日益扩大的开放条件下进行的。如何认识自主创新,近年来也有一些讨论。有的行业围绕“合资企业进行的创新算不算自主创新”展开争论。对这个问题,还是要从全局和战略的眼光来观察和理解。随着对外开放的扩大,资金的“引进来”和“走出去”,纯粹内资的企业将越来越少。国有企业改革的基本方向,是实行多元化的股份制结构,其中包括引入外资。国有经济比重最高的基础行业,如电力、电信、金融等行业中的国有大企业,也越来越多地在境内外上市。所以,按照企业资本来源来界定,不符合开放经济的实际,也存在很大的技术上的困难。比如,某企业的直接投资者是内资,但再从这个投资者向上追溯,可能会找到外资踪迹。外资企业的研发活动到中国来,虽然会对内资企业形成竞争,同时也有技术信息扩散、人员培训、促进产业配套条件形成等积极作用,总体上说利大于弊。可借鉴的国际经验和我国多年来的经验也证明了这一点。从内外资企业的角度看,我们所说的自主创新可以有两个要点:一是内资企业创新能力的提高;一是外资企业研发能力向中国的转移。当然,前一个要点是重点,我们讲自主创新,立足点和重心都是内资企业。有一些东西,特别是那些关键性、基础性的技术,仅仅靠开放是拿不到的,必须靠自己来搞,对此我们必须要有清醒认识。但是,这与鼓励外资企业研发能力向中国转移不矛盾。这两件事情是互动的,一定程度上是互补的。外资企业是在中国仅仅搞加工制造好呢,还是把研发能力也转移到中国来好呢?还是应该鼓励它们向中国转移。在这个问题上,能不能这样来认识:我们讲自主创新,这个“自主”的主体应该是中国经济的大局,全球化、市场化背景下中国经济的大局。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合法注册、经营的企业所进行的有利于提高中国经济创新能力的活动,都应该得到鼓励,一定程度上也都可以划入“自主创新”的范围。这是一个宽松的、包容量很大的定义。这样看问题,对提高我国经济总体创新能力有好处,也正是新时期提高吸收外资质量和水平的政策所要求的。
三、更加关注人均实际收入水平
记者:我国经济发展有一个明显的特点是地区发展不平衡,那么,今后我们将采取哪些措施来逐步缓解这种状况?
刘世锦:这些年通过实施地区重点发展战略(西部大开发、东北等老工业基地振兴、中部崛起等战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地区发展不平衡问题,但尚不足以改变地区发展差距扩大的态势。近年来影响地区发展格局的有两个重要因素:一是城市化进程加快,一些大的城市带、城市圈的形成,如珠三角、长三角、环渤海湾城市圈,内地沿大的交通通道形成的城市带等。二是产业的区域集中加快,过去一个新产业出来,各地都要搞,遍地开花。一些年来通过市场竞争,产业的区域集中度显著提高,如彩电生产,过去一度20几个省都在生产,现在大部分集中到珠三角地区;汽车生产也正在逐步集中到为数不多的几个区域。城市带的形成与产业区域集中往往是重合的,产业集中为城市发展提供了支撑。这些变化总体上说符合工业化、城市化的发展规律,是积极的、可持续的,但必然影响到原有的地区发展格局,不仅表现在大的行政区划之间,也表现在这些行政区划内部。
从2002年下半年开始的新一轮增长中,出现了某些有利于缓解地区发展不平衡的趋向或因素。例如,在重化工业增长加快、比重提高的背景下,对能源、原材料、装备工业产品等的需求迅速增长,拉动了具有资源优势和重工业基础较好的中西部与东北的部分地区经济的快速增长。又如,东南沿海地区要素成本上升后,一些企业开始向北部沿海地区和中部部分地区转移,部分国际转移产业也将承接地更多地转向要素成本较低地区。这些趋向或因素的稳定和增长,将会对促进地区平衡发展发挥更多的基础性作用。
记者:评价地区发展平衡一般采用什么指标?
刘世锦:对地区平衡发展有一个正确理解和评价的方法问题。当一个国家进入工业化的快速增长阶段后,发展条件好的地区将率先发展,吸引各种资源向这些地区集中,其中包括人员流动。劳动力由落后地区流动到发展快的地区,找到了工作,增加了收入,也减少了落后地区的人口基数,落后地区人均收入水平相应有所提高。反之,发展快的地区人口基数增加,人均收入水平相应有所下降。我们讲地区发展差距,所关心的是这些地区居民收入水平的差距。所以,“人均实际收入水平”是一个适宜的比较性指标。这个指标除了关注货币收入外,还考虑到剔除不同地区物价水平差异后的实际购买力水平。在劳动力和其他人口合理流动的情况下,不同地区“人均实际收入水平”将逐步趋于缩小。我们要注意地区经济总量增长速度差距、不同地区户籍人口货币收入差距等指标,更需要关注不同地区实际生活和就业人口的“人均实际收入水平”指标的变化。从这一角度出发,将有助于正确观察和理解地区之间关系发展的动态过程。
记者:地区不平衡很大程度上反映的是城乡发展不平衡。那么,改变城乡发展不平衡的根本途径是什么?
刘世锦:改革开放以来,原有的城乡隔离状态被打破,大批农村劳动力进入城镇和非农产业,不仅显著增加了农民收入,而且改变了原有的生产和生活方式。这是改变城乡发展不平衡,解决“三农”问题的根本途径,是我国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的一条主线。我们的各种政策,不论产生于何种背景,都应当促进而不是延缓这一进程。当然,这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过程,早期工业化国家曾经历上百年时间。我国目前的城市化率接近50%,大体完成农村劳动力的转移过程,至少还需要30年时间。在这一过程中,始终面临着两方面的任务:一方面要促进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和非农产业,使之“出得去”、“留得住”,包括拓宽就业渠道,改善农村人口在城市生存、发展的制度和政策环境;另一方面,要通过多种途径,包括转移支付等方式,提高仍然居住在农村人口的收入水平,改善他们的生产和生活条件,使之与城市人口,包括已转移至城市的原农村人口的收入差距逐步缩小,至少要让他们“过得去”。近年来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展开的。
四、发展中的问题和矛盾只能通过进一步的更好发展来解决
记者:这些年来,我国在经济建设方面取得了很大成绩,但社会问题和矛盾却有所增加,在有些方面甚至激化。您对此怎么看?
刘世锦:这种反差很值得深思。从国际经验看,一国经济进入快速增长阶段后,也同时进入经济和社会结构、重大利益关系剧烈调整的阶段,社会矛盾的类型和数量增加,有些领域的矛盾趋于尖锐,处理不好还可能引发社会动荡和危机。当发展到一个较高水平,社会上较大比例成员进入所谓“中产阶级”状态后,社会的稳定程度将会显著提高。现阶段我国总体上处在经济快速增长、经济体制转型、社会矛盾增加的时期,大量的社会问题和矛盾属于发展中的问题和矛盾。例如,工业化、城市化进程中征用农民土地、城市拆迁、水库移民等所引发的矛盾;国有企业改革中职工下岗和再就业、社会保障制度建设滞后等引发的问题;政府职能转变不到位、权力腐败、干部等引发的问题等。
在这种背景下,中央提出科学发展观,提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立足国情和长远的重大战略决策。对发展中遇到的问题和矛盾,应当也只能通过进一步更好的发展来解决。倒退是没有出路的。历史已经证明,吃“大锅饭”既不利于效率,也不可能从根本上实现社会公平。当然,我们讲进一步的发展,不能是短期化、片面化、高代价的发展,而应当是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不仅要重视经济发展,同时要比过去更多的精力重视社会发展;要集中力量抓紧解决制约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深层体制性、结构性矛盾,从源头上治理导致社会不稳定的因素;既要重视经济发展对社会发展的基础作用,也要重视通过社会发展为经济发展创造有利的环境条件。更加重视社会发展,努力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对多年来我们所倡导和实行的发展观的一个拓展和完善,体现了我们党在发展问题上认识的深化和进步。
更加重视社会发展,努力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面对的矛盾和问题不少,应该和能够有所作为的事情也不少。如何把好事办好,如何在解决一些问题时不致于引出更多的问题,如何在处理一些矛盾时,既要照顾眼前,更要有利于长远,还需要把握好一些原则。
记者:这些原则主要有哪些呢?
刘世锦:一是既要治标,更要立足于治本。比如扶贫工作,通过转移支付等办法给贫困人口一些补贴,是必要的,但更重要是拓宽就业渠道,加强就业培训,使他们获得通过就业增加收入的机会,这是解决贫困问题的治本之策。
二是既要有承诺,又不能脱离现阶段国情,作不切实际的过高承诺。比如养老、医疗保障,城乡、地区之间差别很大,是全面保障,还是在农村先做到对困难者救助,即使全面保障,保到什么程度,这些都不能脱离现阶段的实际。承诺过高,兑现不了,老百姓还是不满意,还可能成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欧洲福利国家保得过多,也在寻求改革。这方面的经验教训需要研究和汲取。
三是既要有短期措施,更要注重制度建设。对短期内的突出问题,如困难人口救助、调解,需要采取某些短期措施,以稳定局面。更重要的是制度建设。好的制度建设以稳定的可预期的程序处理问题,可以提高效率;不是针对个别事件和少数人,而是对所有人具有普适性;不仅要解决已经出现的矛盾,而且要治理产生矛盾的根源。
五、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中国
记者:十七大报告中提出:“改革开放是决定当代中国命运的关键抉择,是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只有改革开放才能发展中国、发展社会主义、发展。”如何深入理解这一论断的深刻涵义?
刘世锦:这一重要论断已为我国近30年来的实践所证明。我国近30年的经济发展,是以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为背景的。改革开放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动力、活力和制度基础。毫无疑义,没有改革开放的持续推进,今天的经济社会发展成就是不可能出现的。与其他经济转轨国家相比,我国经济改革走出一条独特而富有成效的道路,形成了一些有意义的经验。例如,改革是对传统计划经济体制的根本性变革,而不是对旧体制的修修补补;在改革国有经济的同时,放开一块,鼓励发展多种类型的非国有经济;鼓励不同改革方式的试验和竞争,先试点,取得经验然后推广,所谓“摸着石头过河”;把改革与开放有机结合起来,通过开放引入新的体制要素而推动改革;保持党对改革过程的坚强领导,把改革、发展和稳定有机结合起来,为改革和发展创造稳定的社会环境,通过改革和发展进一步促进稳定,等等。经过不懈努力,我国的改革开放取得了重大成就,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开放型经济体制初步确立,市场开始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基础性作用。
解决新阶段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所面临的诸多矛盾和问题,需要进一步深化改革。这些矛盾和问题的存在,原因是多方面的,但很大程度上还是体制上的。体制上的问题,部分属于传统计划经济体制遗留下来、至今尚未得到根本解决的,部分属于体制转轨过程中新出现的,还有的是由于体制建设滞后所引起的。这几种情况往往交织在一起,使问题相当复杂。比如,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政府职能由传统计划经济体制下的政企不分转向经济调节、市场监管、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但在将工作重心转向经济建设以后,一些地方出现了片面追求GDP增长、片面强调经济增长指标而忽视社会发展等倾向。如何在政府职能转变和行政管理体制改革的过程中,形成一套能够体现科学发展观要求的考核指标和行为机制,是体制建设的重要任务。又如,深化收入分配领域改革,要求由传统体制下的平均主义“大锅饭”转向初次分配按劳动和生产要素贡献分配、再分配更加重视社会公平,但由于多方面体制性、结构性矛盾的影响,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的问题突出起来。如何从我国国情出发,将效率与公平有机结合起来,使收入分配差距保持在合理的、可承受的范围内,并逐步趋向共同富裕的目标,也是体制建设的一项重要任务。
树立文化自信需要多措并举,而文创产品由于其广泛的吸引力,成为当今世界文化竞争最重要、最有效的载体之一,也必然是提升中国“文化自信”最重要、最有效的载体之一。中国是文化大国,历史悠久、文明昌盛,但并非文创产业强国,文创产品和服务的原创能力还远远落后于发达国家,既不能满足中国人民的精神生活需求,也还不足以更好地传递中华文明和社会主义的优秀价值观。在当前文化激烈竞争的时代,迫切需要走出一条新的文创产业发展道路。
中国特色的“互联网+文创”
近年来,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快速发展,成为推动文创产业规模增长和文化消费市场扩张的重要动力和主要工具。文化产业增加值从2010年的11052亿元人民币增长到2015年的25829亿元,占同期GDP的比重从2.75%上升到3.28%。中国文创产业不发达,文创产品和服务的原创能力不强的后发劣势反而有可能转化为后发机遇。在这一快速发展的过程中,中国的“互联网+文创”也形成了自身特色。
1. 形成了以用户生成内容(UGC)大爆发为代表的原创新模式。与发达国家主要依靠专业生成内容(PGC)、UGC发展程度相对较低的产业发展路径不同,UGC在中国文创产业体系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正日益成为文创产品和优质知识产权(IP)的主要来源。如以UGC为主的网络文学,目前是畅销书的主要出版来源,也已经是影视剧和游戏的主要IP来源;UGC带动的网络漫画给中国传统的动漫行业带来了全新的视角、动力和机会;网络视频等领域中也产生大量优质的UGC,且其中不少团队和顶尖人才开始从UGC向PGC转变。
2. 形成了以商业模式创新等软创新为主的产业创新模式。中国庞大的互联网用户群体导致“互联网+文创”的每一个细分市场都足够大,甚至比全世界其他地区的市场总和都要大,这是中国移动互联网发展全球领先的重要基础。基于这一市场红利,适应于移动互联、低价带宽、便捷支付的文创新商业模式也不断涌现,典型的如“千字三分”的网文阅读模式,打赏为主的直播模式等。
3. 形成了资本驱动下的文创产业全球合作新模式。并购文化企业是近年来资本市场的重要风口。一方面,中国的互联网和文娱企业通过全球收购,购买了众多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文创企业、工作室和团队;另一方面,大型企业和金融资本通过深度融入全球资本市场、文创市场,与全球知名企业建立了多种形式的深度合作,助推中国文化在产业层面初步实现了创意全球化。
然而,“互联网+文创”的市场繁荣并没有显著提升原创核心竞争力,IP泡沫、盗版侵权、监管滞后等问题仍然严重。因此,在新的发展阶段,需要通过互联网更好地推动文创产业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以期推动产业体系的不断完善,产品和服务品质的提升,进而推动中华文明传统价值观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广泛传播。
在这一改革进程中,现有最核心的经验,以及今后最重要的措施,就是通过互联网最大限度地发掘每个人的创意天赋,并将其与互联网企业的技术、资本、管理等优势相融合,从渠道、平台、内容、生态构建等领域全面深化改革,并辅以更加鼓励和包容创新创业的治理方式。因此我们将这一阶段称为“创意者经济”发展新阶段。
创意者经济是文创产业,甚至可以说是文化领域的全面改革,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互联网+文创”发展模式的深化,是产业组织、社会传播和政策体系的三位一体。
共享型生态是创意者经济的产业基础
1. 在产业组织的层面,互联网首先带来了更广泛的创意生成。“互联网+文创”在前所未有的范围内充分激发了创新、创意,通过不断在互联网文创平台上树立榜样效应、提供专业指导,将业余创意者与专业人士进行联接,将用户转变为创意者,实现了跨界融合的创意和不断创新的创意综合开发模式(图1)。中国的创意者群w已经达到空前庞大的数百万规模,更大的基数意味着更有可能产生精品。
2. 改变来自于产业组织方式,实现了更扁平的创意生产。互联网上游企业通过开放平台,整合了一个远超传统文创全产业链的产业生态系统,并在这个生态体系上构建了一个资源共享、良性竞争、不断创新的产业分工组织模式,减少和优化了传统产业分工环节,实现创意者和生产者之间更加专业化、灵活化的水平分工,并借助大数据和人工智能进一步提高生产效率,提高产品和服务质量,实现了创意的快捷变现(图2)。
3. 改变来自于更充分的创意认同。通过在互联网上的社交互动,创意者及其产品成为新的亚文化社群的核心,并通过社群实现了创意者、生产者和用户(消费者)更加精准的对接和更加高效的互动,不断完善文创产品和服务,甚至引导消费走向投资(众筹),激励着更多的用户转化为创意者。这样,就形成了一种通过互联网不断产生创意者、激励创意者、认同创意者,进而有更大可能提升中国原创能力、创造精品文化的“互联网+文创”发展模式。
多元化叙事是创意者经济的传播路径
基于创意者经济模式创造出来的新文创产品,与传统的文创产品及其传播和表达方式也极为不同,基于互联网社群的视角,其至少具有三个显著特点。
首先,这一传播是多中心甚至是去中心化的。因此,信息的传播不再依赖于其距离信息中心的远近,而在于其是否会引发各个中心的共振,形成波纹式传播。
其次,这一传播的马太效应更强,但由于传播的信息都是碎片化信息,从而导致了信息的热度极高但时间很短的“新马太效应”,同时也带来了大市场的头部更热,但细分市场长尾更长的特点(图3)。
因此,基于创意者经济逻辑的价值观传播,讲好中国故事,树立文化自信,不应再拘泥于一个声音、一个故事,而应通过一个个创意者将这一宏大叙事解构为一个个彼此关联、交叉传播的碎片,再经由互联网下的社群传播,尤其是通过优质文创产品和明星的传播,重新捏合成每个人心中的“中国梦”(图4)。同时,社群竞争产生的“排行榜效应”,又进一步提升了传播的效率。这种以创意者为核心的全民参与,汇聚日常叙述的传播表达方式,才能更加精准、多元和有效地引导社会价值、讲好中国故事。
包容性政策是创意者经济的治理基础
创意对于一个国家、社会和经济的影响如此重要、如此直接,为产生更好、更有影响力的文创产品和服务,政府、企业和民众都应该更好地认识产业和传播规律,鼓励、培育并力争成为创意者。这需要一整套创意友好导向的产业政策体系予以保障,尤其应侧重以下三个方面。
1.要在制度上鼓励创意的交流、流转、交易和综合开发利用。这就意味着不仅要更好地确认版权、打击盗版,更要加强互联网时代版权的有效保护和便利应用。其中,有效保护意味着保护的不仅仅是版权,更是创意者的收益权。而便利应用则需要一套更加完善的快速授权制度和机制。
2.要在制度上更好地向小微企业和个人创意者赋能授权。尤其是通过互联网新技术(如大数据、社群认同),更好地解决小微企业和个人创意者的资金和信用问题,并通过良好的培训机制提升其创意能力。同时,也要明确主导产业生态的平台企业的权责边界,使之更加开放、自律,并与政府一起构建促进产业生态健康发展的合作治理模式。
信息具有共享性、流动性和衍生性特点,这就决定了信息极化发展的趋势。所谓信息极化发展,借用了传统区域经济学理论,是指信息从信息稀薄地区流向稠密地区,形成区域性信息中心。流动性为信息极化提供了可能,共享性使信息极化成为必须,而信息极化过程又是信息衍生的过程,极化促进衍生,衍生加强极化。信息极化中信息对经济起了非常重大的作用。这类现象在当今经济信息化发展中屡见不鲜。如美国的硅谷,集中了世界上大部分的信息精锐,至今仍是世界上最具有诱惑力的信息经济极点。在我国这种现象也有所表现,如北京,上海,深圳等东部沿海发达城市正在逐步发展成为我国首先极化的信息经济极点。
根据传统区域经济学理论,劳动力随着经济的发展从第一产业流向第二产业,经济进一步发展会导致劳动力流向第三产业。可见,随着经济的信息化发展,劳动力会逐渐地流向信息产业,并且在发展的初期会不断地走向集中。从空间角度来看,由于极化剩数的作用,极化地区无疑对信息人才更具有感召力,人才、信息技术、资金会源源不断地回流到极点。这是区域经济信息化发展阶段的必然趋势。
信息经济成熟阶段――信息扩散
在考察整个信息化过程时,应该进一步考核长期因素和信息极化对信息利用率的影响。
1.长期因素。信息既然作为经济的一个要素,长期来看它同其他生产要素一样,其边际生产率是递减的,也就是说信息的作用不是无限的,而人们对信息作用的评价以及信息不断老化带来的副作用,会使人们对信息作用的期望值随着其信息占有量的增长而下降。当人们持有适量的信息时会感到信息充分而且利用率较高,当信息持有量超过某一个限度时,人们就会对信息进行选择,尽可能地使用自己熟悉的信息和技术。
2.信息聚集的副作用。信息的成本主要表现在其传输和查询成本上,在信息聚集的条件下,信息的查询成本是主要的成本,即信息聚集造成的信息检索费用高昂。近年来,社会上广泛谈论的信息爆炸就是信息集聚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在无边无际的信息海洋中,个体可以利用的信息是微乎其微的,被动地持有大量的垃圾信息,从而降低了信息的利用率,大大提高了利用有用信息的成本。所以信息聚集应当有限度,当信息处于适当的集中程度时,信息给经济带来的效用是最大的,而这时信息的平均成本是最低的。当信息利用率下降到信息集聚的临界点时,信息将不再集聚,而会向相反方向发展,即信息要进入扩散阶段。这是因为,虽然信息不再集聚,但信息量却由于信息的衍生作用而不断增大,如果没有外部的消化,信息在紧急系统中将受到负面影响。
从以上的分析中得出,信息化的过程是一个信息流向问题,它符合倒U模型。在信息化初期和发展阶段信息利用率极化作用明显,到达临界点后信息扩散作用将凸现,从而逐渐缩小周围地区同信息化极点的差距。可见区域经济信息化过程是一个不均衡发展的过程。周围地区同极点的差距先是逐渐拉大,达到某一极点时差距就会自动缩小。
区域经济信息化的基本路径
由于东部地区信息化发展相对成熟,下面以西部地区为重点指出信息化发展的基本路径:
支援西部信息化建设,实现东西平衡发展
沿海地区已开始逐步走向信息化社会,北京、广州、深圳等城市已经制定出了面向知识经济时代的高科技发展计划,上海更是提出了在全国率先建立“知识经济先行区”的规划。在这种情况下,西部地区必须着力建立起自己的信息化极点。国家已明确提出将西安、重庆两个城市作为西部大开发的重点城市。在这两座城市带动区域传统产业发展的同时,千万不可忽略信息化建设。因为相比较而言,这两个城市信息化程度明显低于东部信息化程度较高的城市。无论从硬件基础设施还是以人才为基本特征的软件条件都比较落后。一方面,由于东部先发展起来的信息化极点具有极强大的吸引力,使得西部本来就已匮乏的用于信息化建设的资金向东部流去;另一方面,信息科技人才往往“孔雀东南飞”,寻找更适合其创业的基地。这样无疑使得西部信息化建设工程的启动举步维艰,因此西部地区要想在信息化浪潮中有所作为,就必须根据其自身特点,借助其现有优势,加速信息化建设。